这看似跟小孩子交谈,听起来却句句是大人的语气。
或许,美妇不把她怀中的十二岁孩童当成孩子吧。
她认为这孩子胸中已可包罗天下,将来会是一位盖世英雄,因时间紧迫,她必须抓紧每分每秒为自己的宝贝孩子灌输自己的智慧,自古温州之人,便无浪费时间的概念。
此美妇便是雁荡当地之人,名顾香薷,夫家亦是乐清府人,丈夫名叫风潇玄,乃江南武林一号成名人物,其祖上乃云南堂狼人士,祖传了一柄神兵宝剑和一件世间极品宝甲,宝剑名“青魔神剑”。
宝甲号“柔丝宝甲”,据说此甲穿于身上,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故称作天下第一神甲,盛名在外,就连那远在京城的皇帝都闻得此甲大名,而且欲收进宫去作为自己护体之用。
但风潇玄本人却不畏那强权,他为保护神甲,竟然卖了田园地产,携带妻子,隐藏于雁荡山中,接手了一个古店,开了客栈,接待来此观光揽胜的文人武客,广交各方英雄,日子过得却也比那之前的终日侍蚕,更快活逍遥。
入得山中,不知不觉的已过十数载,当年还在腹中的胎儿,今日竟已十二岁有余,真是“山中光阴弹指过,不知世上已几年?”还好这雁荡山间,有山水灵秀之色的滋养,他们的孩儿竟也比那山外的孩子要过得充实,每日接触的尽是风雅文儒的清修高人,众人身上的气质都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让这年幼的孩子,却生出了非比寻常的睿智与老成,行事作风越来越像小大人了。
“娘,为何说要离开寒儿呢,莫不是寒儿不乖,娘不要寒儿了?”跟着刚才的话题,孩子竟有些焦急了起来,他拉着顾香薷的衣袖,急切地问道。
顾香薷心中一震,被孩子的问题打乱了思绪。
她忙回过神来,正了正色,脸上复而堆起暖暖的笑,伸手揉了揉孩子光溜溜的脑袋瓜,爱怜地说:“笨寒儿,娘也会老啊,若有一天娘老了,没力气照顾锋儿了,那自然就由寒儿的媳妇儿照顾锋儿了啊。”
她双手捧起孩子的小脸蛋,低头在他细嫩柔滑的额头柔柔亲了一口,动情地说:“但无论如何,娘亲是不会离开寒儿的。”
“嗯嗯,寒儿也永远不离开娘,寒儿会像那石牛一般,保护着爹爹和娘,当然,还有寒儿的媳妇儿。”那孩子真聪明,竟一下子会意了许多,他也明白除了爹爹和娘之外,自己还该有个媳妇儿的,只见他靠在娘亲的怀抱里挥舞着小拳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顿时放出了奇光。
顾香薷自然也欢喜得很,有此冰雪聪明的孩子,心中当然是比吃了蜜还甜的,立时把那宝贝摁在怀中,啪啪啪亲个不停,母子俩的咯咯欢笑之声在整个三楼飘扬着,将这春天的夜色,更撑托得温柔多情了。
此时,一个丫鬟推开房门,站在门边报声说:“夫人,客人全到齐了,老爷吩咐春兰前来请夫人和少爷下去。”
顾香薷抬头,对那丫鬟点头道:“嗯,你且去吧,我带锋儿马上下去。”
丫鬟春兰回了一声:“春兰明白。”便欠了欠身,轻轻合上房门,转过身,踱着碎步,走在那柏木地板上,到得
楼梯口,四下环顾了两眼,便躬身拾级而下,几折几拐,才走到一楼的前厅之中。
大厅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偌大一间厅子,摆上了二十余桌八仙桌,而且每桌都坐满了客人,而那酒桌之上,尽是那山珍海味,美酒佳肴,但看了席上所坐之人,个个神采飞扬气度不凡,看起来并非等闲凡俗。
看这所有宾客的衣着气质,多乃武林人士,还有少许乡绅富贾夹杂其中,想必全是风家的朋友,才会应邀而来吧。
今日是那风家的小公子年满十二岁,其父风潇玄虽然久居深山,但在那江湖上的交际也是匪浅,虽孩子不过过一个十二岁生日,但他也想借此机会邀请天下朋友前来一聚,共同见证他把那传家绝世保甲传给自己爱子,他亦想借这保甲的坚韧,来保护自己的儿子一生无忧无患,更是想借这个机会,让小小的孩子,见识一下天下英雄的风采。
所谓为父之心,苦心经营,那年少孩童,能否理解,只能看他之造化了。
但见那风潇玄面似银盆,眉分八彩,目如朗星,颔下微须,一身暗紫大袍阔阔披下。
器宇轩昂高大伟岸,在那酒席之间轮流招呼着朋友宾客,脸上尽是欢喜之色,而美酒一杯接着一杯被他灌下肚子去,敬酒几圈,整个人已红光满面,似有了微醉之意。
正在大家杯盏交错之时,有一个高亢爽朗的声音在大厅门口响起:“风兄弟,愚兄来晚了,实在抱歉实在抱歉。”
风潇玄与众人应声往那大厅门口看去,但见一长身白面汉子,怀抱一个孩子,站在那门口的月色里,而他身后,竟也跟了六七余人,每个人的眉眼之中均精光闪烁,显然都是真气内敛的高手,而白面汉子的怀中竟然抱着一个沉睡的幼女,七八岁的样子,在那月色之下,那幼女的粉脸如同镀上了一层细银。
风潇玄与那白面汉子哈哈相视一笑,拥抱在了一起。
白面汉子把怀中幼女交给身旁一位美貌少女,那少女身段娿娜,秀气逼人,一袭蓝色长裙如水般拖泻于地,白面汉子对她说:“水儿,这便是你风叔叔,快向风叔叔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