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反潮流而行之,人家是上了大学做小姐,我是做了小姐上大学,言行、思维走在了时代的前列。冷眼旁观世人皆醉,不过置身其外,冷笑漠视而已。
不过,保持这份冷静和清醒,却因此大吃苦头。整个大学时代,通过各种途径打工挣到所有花费,的确不是件易事。岳惠总劝我重新入行,笑骂:“人家总不会吃了你!”而我也笑拒不迭。直到毕业,学校非要按国家教育规章——西北生源必须支持西北建设,不得去北京、上海、广州等发达城市就业,才傻了眼。
刚刚拿到同为的招聘意向,无奈学校以不得违反国家政策为由,不肯发派遣证。一张纸,若是出于皇帝贵胄,可指挥千军万马、价值连城;若出于救人医师,能照方抓药,挽救一条性命。可又偏偏是这张小小的纸,勒住了我的嘶鸣,扼住了我的咽喉。但在那时,面对这显含歧视的欺凌,家庭无任何后台的我,只能暗叹命苦。对命运生出绝念,几乎要放弃北上机会,在酒吧酗酒,喝得烂醉。
十二他乡故知3
岳惠得知一切情由,却笑得豪爽,“傻子!这点事,还不来找我!”
社会上混的人果真不一样,知道蛇的七寸在哪里,善于抓事情的关键。
拍出2万块,直接找到毕业办主任。红包一送,那张纸轻如鸿毛,飘到了我手里。
惊涛骇浪的感激涌起,愣着问她,“2万块呢,我没钱还。”
“不用还。”
“廖冰然,知道吗?我这辈子完了。可是你没有。我有预感你没有。因为你这个人干脆、独立、有大志、永远知道自己要什么,做什么。”
她说到动情处,眼里现出水雾,“可我不知道我的目标是什么?以前认为是钱,现在发现钱已经不是;我也没有事业,我的事业就是挣钱。我再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真实点的爱情,它们被钱赶走了,让我的命运,从此永远被悲剧的黑幕笼罩……”
“为什么这么想?”我嬉笑着打算开导她,“书里总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好男人千千万,不行了就换!”
“好男人是有千千万,但就算快绝种了,也轮不到我!就算他肯爱我,我却没法回到正常的心态,”她看着我,眼中溢满悲伤,“因为我的心,和身体,都太脏,太脏。”
我心生不忍,“别这么想,太悲观了。你可以过得更好的,我记得你说过:我们都要好好地活着,要过得无忧无虑、有意义、过得快乐。”
她露出倔强的拒绝,“别劝我。这一辈子,我都再没法再回到过去。我在这里呆得太久,这里所有的一切,就象是我的身体发肤。我没有决心离开,也不想下这决心。”
“这么多年,能从我身边的黑暗里走出去的人,只有你。我能想得到,却做不到。我时刻梦想得到一个温馨的家、一个值得爱的男人,或者生几个孩子,过得平平淡淡,但至少幸福。可真的感到美梦即将成真时,又打了退堂鼓。”
“我完不成、拥有不了的,就当它是个梦罢了。可我总希望你能代替我,把你自己当作我,去实现我想要的一切——让我在旁边幸福地看着,至少还能知道:我最喜欢、最喜欢的廖冰然,在帮我实现着那么纯真、那么完美和高尚的梦。”
我心潮澎湃,感动地热泪盈眶,千言万语只憋出木讷一句:“岳惠,你,你真好。”
“谢谢你。”
“去吧,好好努力,我相信你以后会出人头地的。”
就这样,带着朋友的祝福,远走他乡。但心底里,永远对这个又招人爱的女人,爱之入骨。朋友一生一起走,走到那里是尽头?我希望这个朋友,与我永远没有尽头,永远都是这样,把对方的生活当作自己的梦,惺惺相惜。
这个满身铜臭的女人,越来越懂经营。在我毕业那年,已经小富即安。她没告诉我她到底挣了多少钱,但她包养小白脸的开销,真是大手笔。在我从渭城离开,到西安坐上去北京的车之前,在岳惠的豪宅里住了一晚,眼见她又换了个男友,两人暧昧地相拥、神色亲密,即使见到我也一脸笃定,丝毫不以为怪。
我向来尊重她的选择,也从不对她选的男人品头论足。心里对这些蠹虫寄生、不劳而获的习性深深厌恶,但至少,我知道她因为他们,少了寂寞和悲伤。
未来在哪里,明天的方向,就像杯中的酒入肠,将要流过几处肺腑、最终在哪个细胞处流连般未知。静夜星空,我们望月夜谈,谈得深,谈得不舍。
“以后有机会去看你。”
“嗯。”说话间抿口酒成了习惯,就像接过她点的烟,一样自然。
“世界真他妈的小!”她半醉着小声咒骂,却如梦初醒般地开始粗口,“你他妈去什么北京啊?跟我这么多年,说走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