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笑道:“若是被你发现,依着你的性子,岂不露馅!”滔滔道:“那你们就忍心看着我伤心?”方平柔声道:“若你都不伤心,戏就演不下去啦!”
几人正说得有趣,韩忠彦像隐忍了许久似的,慢吞吞道:“静好是谁?”
众人皆是一愣,倒是诗棋先反应,掀了窗帘,朝后面的马车喊道:“把宝宝抱过来吧。”这几日,青桐和静好一直都住在方平的私邸,所有的事,刘父刘母也是知道的。滔滔望着青桐,问:“你没将静好的事告诉韩忠彦啊!”青桐摇头。韩忠彦更是纳闷,待乳母将静好抱了来,青桐方道:“韩忠彦,快抱抱你的女儿!”
韩忠彦像是被雷劈了,手脚直发抖,待乳母将还在睡觉的小稚女替与他时,他小心翼翼揽着小猫小狗似得小人儿,连手指都僵硬了。沉吟半响,才慢慢溢出欢喜来。
滔滔笑道:“如今这么一瞧,静好还挺像韩忠彦的。”韩忠彦凝望着怀中肥墩墩红润的小脸儿,道:“眉毛和鼻子像她娘。”这么一说,才猛然觉得自己竟已做爹了,禁不住感慨万千。
五人又叙了许久的话,至天色渐晚,方依依惜别。青桐的马车迎着夕阳的方向越来越远,赵曙问:“你不伤心么?”滔滔含着笑道:“她还活着,无论她在哪里,只要知道她还活着,我就不会伤心。”方平叹道:“咱们几个,先是吕公弼,现在是青桐,往后还不知是谁。倒真应了王勃的那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赵曙道:“只怕我和滔滔也要离开汴京一段时日。”
滔滔还未问话,方平先惊道:“为何?”
赵曙望着天际无限宽广的晚霞,丝丝缕缕的,如梦如幻。他徐徐道:“韩琦那几个老头子,一直叫喧着让我做皇太子,官家对我生了嫌隙,越发冷落我。既如此,我倒不如带着滔滔去巩义给父亲守陵,待过两三年,等官家立了储再说。”顿了顿,望着滔滔道:“我已经向官家递了奏章,想来明天就会下旨。”
滔滔蹙眉道:“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赵曙道:“我也是临时下的决定。”又笑了笑,道:“正好咱们两个去巩义好好清闲几年——你织布来我打渔!再生两个小娃儿…”话音未落,滔滔儿已经一掌挥过去,狠狠道:“再生你的头啊…”方平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上了马,露出淡淡的不舍之意。诗棋注视着他,心中思绪万千,揉成剪不断的线团,融在心底里,许久都不是滋味。
官家果然很快就应了赵曙去巩义为懿王守陵之事,府里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各色物件,先让行李打头,让侍卫们运了去。又另外预备了十余辆马车,装着平常所用所穿之物,例出随侍的婢女小厮名册,用了两三日才收拾齐当。
☆、第一五四章:做你的春秋大梦!
细雨绵绵下了大半日,台阶湿透,初春萧瑟尽褪,树丫间迸出点点翡翠的嫩芽,清新怡人。四院廊下当值的婆子偶尔听闻二院的小厮说要跟着殿下去巩义守陵,就琐琐碎碎的与扫洒的婢女林春儿立在台阶上说论。
婆子道:“四院的几个娘子,也不知谁有福气能跟着去伺候。”
林春儿一身淡蓝色的长褙子,鬓上绾了堆纱假花,她是从王府里跟出来的老人,虽只是做扫洒事务,但谁也不敢轻视她。她撇嘴道:“带不带四院的人去还不知道哩,昨儿我听初夏掌娘子身边的碧儿说。。。”又低了低声音,道:“后天就要启程了,还只收拾了大院二院素日常用的东西,四院这头,殿下半点意思也没有。”
婆子“哎呦”一声,拍着大腿道:“她们不得恩宠,还拖累咱们没得好处。”
林春儿啧啧两声,道:“可不是,还是先前在李娘子跟前伺候的椿湘有福气,被主母选去当了按摩教母,我听说如今她不仅独占一个房间,连着月例银子也多了二两。。。”正是说道间,忽见不远处的房门开了,武氏从里头走出,便忙止住话,往廊屋进去。
武氏趾高气昂惯了,正有些饿,便随口唤道:“林春儿,你过来。”
林春儿虽不待见武氏,却也没得法子,只能硬着皮头上前,躬身道:“武娘子有何吩咐?”
武氏道:“我饿了,你去厨房里拿半屉藤萝饼来。”四院用的本就是大厨房,拨用的月例银子少,厨子们素日除了做膳食,压根就不会备点心。若是有谁想吃什么,都得自己拿了钱去。林春儿为难,道:“厨子们只怕没得预备,就快用晚膳了,娘娘。。。”
一语未完,忽有柔柔的女声传来,道:“武妹妹这不是为难人么?厨房有厨房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何苦让底下的人难做。”林春儿回头,看见陈氏一身品红藻纹绣裙,簪着盘花镶珠金簪,衬得肌肤如雪,艳丽明媚,扶着婢女款款而来。
武氏冷笑道:“陈姐姐的耳朵倒好,那么远,也能听见我说了什么。”顿了顿,道:“不知陈姐姐今儿特意打扮了,可是要往哪里去?”
陈氏抚了抚额间碎发,嘴角扬起淡薄的笑意,道:“自然是得了殿下召见。”她抬眼瞥了眼武氏,道:“说不准是让我随侍去巩义。”
武氏口无遮拦,道:“做你的春秋大梦!”
陈氏听着逆耳,手上帕子一甩,斥道:“你别胡口蛮缠的,殿下早就不喜欢你了,还日日端着宠妾的架势。”
武氏气得瞪眼,道:“就算殿下不喜欢我,也轮不到你去。”
陈氏见武氏生气,心里舒爽,得意洋洋道:“谁说轮不到我,可不正要宣我过去么?”
两人吵得厉害,林春儿是王府的家奴,从小到大,妾室间的明争暗斗她是见得多,也听得多,倒很镇定自若,悄声退下。高氏在房里听见吵闹声,就让初夏出门瞧,初夏也不敢上前劝阻,只得一五一十的禀明高氏。
高氏上回被陈氏辱骂,还堵着气未消,又听闻殿下独独召见她,心里愈发着急。她扶着初夏出了房门,拿出侧妻的威严,远远就喝道:“青天白日的,争吵不休,成何体统!”
武氏向来不待见高氏,翻了个白眼,道:“又未吵你,关你何事?”
陈氏也道:“我跟武妹妹不过大声说两句话,你也要管?别以为你是侧妻,我就怕了你,上回你害我的事,还没跟你好好算哩,你倒自己找上门来。”
刚才还水火不容的两人,见了高氏,倒同结一心,成了同盟。武氏道:“你见陈姐姐被殿下召见,若是她跟着去了巩义,往后势头必在你之上,所以就急匆匆的出来搅合,是不是?”
陈氏一听有理,附和着武氏道:“你那狠毒的心肠,我算是看得清清楚楚了,心里是不是又在谋划着怎么陷害我?”高氏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气得怒火中烧,道:“说够了没有?你们爱吵就吵去,我也懒得劝,呆会去二院禀话,直接告诉主母便是了。往后你们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也不要和我说,直接跟主母说去!”说完,作势就扶着初夏要走。
武氏道:“你别动不动就拿主母来压我们,谁不知道,四院里头只你未有侍寝,你自己不藏着掖着些,倒日日出来闲晃,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巧。即便你有侧妻的名分,但若想四院的人真心敬畏你、仰仗你,只怕还远着哩。”高氏从未侍寝之事,四院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谁也不敢在高氏面前提起,毕竟她掌管着府里的银钱用度。
高氏当着人前忽而闻见此言,犹如雷霆隐隐,击中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她唇角哆嗦,半响都说不出话来。陈氏瞧得清楚,很是得意,甩了甩袖,道:“我就不奉陪了,殿下召见,可不能迟。”说着,就让婢女撑了伞,下了阶梯,穿过庭院,往廊房出去。
殿下却并不在大院,而是与主母呆在一起。陈氏几乎从未单独来过二院,依着规矩进了屋,见主母坐在窗前炕上盘膝摆弄针线,殿下则坐在对面,手里持着书册。春光晦暗,透过青纱窗,浅浅的映在两人身上,偶尔闻见几声细语,更添娴静安稳之意。
滔滔见了陈氏,朝她摆了摆手,道:“你过来。”
陈氏忙上前,滔滔从檀木雕花绣盒中取出荷包,问道:“这是你做的?”陈氏心里咯噔一响,正是那日殿下去四院看望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