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赵志成听见继父骂,立刻从床上爬起来。x45继父看了一眼:“不知是什么人!一天到晚只知睡觉!”
母亲听见继父嚷,责骂:“不知你的话这么多!人累了想睡就睡吗!”
“累?妈的!老子们一年从头累到尾啦?我们是铁铸的?”
“他们年轻人能和你比呀!他们是嫩骨子,不耐压了!”
“他们二十多岁了,还不耐压!我们寨里和他一起长大的,小孩就有两三个了,难道他们天生是铁铸的?”
“他怎能和他们比呢?他们从小就锻炼出来啦!你去比,人比人气死人!赵秋二是继父,你怎么不和他比呢?他一年砍了几屋子柴,喂了七八头猪,还有三四头牛。两个儿子在温州打工,他一个人在家做得有条有序的。我们在家里连嘴糊不上!你从早到晚还呼天抢地,像是骨头压碎了似的,别人听了还说我三母子整天让你背着上刀山下火海了。”
赵秋二不是秋庄人,小时随母亲从外县逃荒来的。他的母亲是大地主人家嫁出去的女儿。解放后,文化大革命,她当然是批斗的对象,每日每晚都被绑着走东街游西巷的。她受不了了,就逃了出来,来到秋庄,请人做媒嫁给了秋庄瞎子赵德昌。
赵德昌双眼失明,作为一个女人嫁给这样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图不上什么,一辈子绝对苦。但她图的是他穷得叮当响,而且是瞎子,想过上清静日子,从此再也没人敢碰她了。
可是赵秋二长大后,他和秋庄寡妇潘金莲(潘金莲三年前患骨病,双腿腐烂了,依迷信,请大法师在家敲锣打鼓几个月就死了。)沾上了,有人看见赵秋二每晚从她家房门里钻出来,寨上人都挤眉挤眼的议论。后来,他害怕别人说闲话干脆和潘金莲一块过日子了。赵秋二自从和潘金莲住在一起后,就忘了母亲,不管他们两个老人冷与暧,生与死。志成十五岁那年赵德昌去世了,有人劝赵秋二叫他母亲一起过日子。赵秋二还骂村里人多闲心,想闹他们家鸡飞狗跳不和睦。志成上高一那年夏天他母亲去世了,志成听母亲说死在家一个多月了,有人从屋前过路闻到臭味,推门发现尸体已腐烂生蛆了,后来村里人拉出去埋了。
继父听母亲把自己和赵秋二相提并论,气极了,吼道:“一年他们读书的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是你找的吗?我是在家里玩耍?银行和外面欠起一屁股的帐不是钱!还好意思说得出口!一年全是靠我喂猪来供他们读书!每晚半夜三更是我一个人忙着,你吃了饭倒在床上像死猪。人家赵秋二一个人忙里忙外的。他是人,你也是人!两个都是继父老子,你为什么比不上他?”
继父板着脸,把烟斗一扔,去睡了。
母亲仍然还在唠叨:“有什么本事啊!干会发牛脾气!……”
母亲见继父去睡了,凑到志成耳边说:“你自己去看书,不要理他,以后出外工作就好了!你看他!每晚睡觉,脚不洗就去睡了!哪怕脚上沾牛屎。他气不死人,他不罢休!我是忍他,你们把书读出来了,由他去!”
秋夜朦胧,秋虫鸣啼。月亮已经偏西了。村里人大都睡了,志成家猪圈里的猪嗷嗷地叫。母亲提着木桶高一脚,矮一脚地走,边走边骂。猪听见她的声音嗷嗷地叫得更厉害。志成立刻用火点干竹篙去给母亲照亮。
“妈,你别走!让我给你照亮。”
“习惯了,我摸得着。”
赵志成点着竹篙去照亮,母亲用破木瓢给猪喂食,瓢漏水,猪又不时伸过头来接食,咬住木瓢不放,猪食荡得一地。母亲用瓢打猪,嘴不停地乱骂。“一年喂猪累死人,也气死人了!明摆着喂猪不值几个钱,一年的油盐钱糊不上,还送你们读书要钱去哪儿找?你叔还常发牛脾气,他吃了饭就睡了,哪管我喂到天亮也装着没看见。没有水了是你妈自己挑,没有猪菜了,无论天晴,还是下雨,都是你妈自己去抓,晚上累了还要来砍了煮,还要摸着喂。你现在回家来了,我要轻松一点。”
稻谷收回家,急着又忙耕地种油菜。继父不懒不管的,赵志成看在眼里,默在心里,自己扛着耙和犁下田。村里的人看见了,都指手划脚地嘲笑。
“你看志成!大学没考上,田又不会耕。”村里的周秋秋在她田里看见赵志成耕地和过路的杨玉容说。
杨玉容在一旁嘲笑道:“真蠢!他们说读书的人聪明,我说读书最蠢!”
“谁说读书聪明?过去老辈子有句俗话,只有锅里煮米饭,哪有锅里煮文章!”
秋耕,播种后,赵志成忙着砍柴。他每天的生活好像钟一样,只能在那个圆圈里转动,不会想跳出这个圆圈。他早上起床去挑水,接着他去山上砍柴,吃了午饭就放牛上山,傍晚顺便带柴回家。志成脑子里逐渐淡忘了自己的理想,也淡漠了村里人的冷眼旁观,狼狈为奸。有时反而觉得心里安静多了,社会原本是复杂多变,矛盾是周而复始递变的。
赵志宏刚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回来了。他和志成说,他没有和廖德志住在他二哥的宿舍了。因为上学期,他们为隔壁的那个女生而闹僵了,成了情敌。当时那女孩子廖德志先去追,其实这女生喜欢志宏。廖德志认为是志宏暗地和他争女朋友,心里总是有一层隔膜。今年他俩都没考上,起初还勉强住在一块,可为一些小事常吵。志宏觉得自己很受委屈便和一个名叫周炳圆的同学去住了。
廖德志和志宏仍然在同一班,一块上课,但互不理会。这时,又有一个女孩闯进志宏的怀里。这女生,志成认得,复读时就插在她们班上。而和志宏玩的那个低一级的女生考上农校分手了。
“哥,我们复读班有一位女生喜欢我。她原来是三(2)班的。她说认识你。”
赵志成有些莫明其妙地问:“谁呀?”
“张惠芳!”
张惠芳,志成不但认识,而且很了解她。因为志成去年在她们班上复读,所以她的身份早有所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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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跳龙门第七章表妹亚娟
光阴荏苒。志成看着山坡上的枫叶从青变黄,又从树梢旋动舞姿,飘落在黑得发亮的土地上,腐烂随雨露注入土壤。燕群拖儿带女迁徙,从屋檐上唧唧喳喳消失,令人失落和悲凄。屋前青松上的蚂蚁也渐渐地疏远那有趣的奔跑,只有几只秋蝉蜕变下来的模型留给世界那些无聊无趣的人观赏。志成这时他不会观赏,他心里有一个结待他去解,或许不是结,或许是一个诺言,兑现母亲的诺言。无论他的未来是怎样,不管天空是飘散着绚丽的燕雀留下的羽毛,还是那枫叶绯红的梦,他不会思索太久。他知道来年,这一切会循规蹈矩,来时再把它珍藏在梦里,闲时让它来慰藉久未愈合的伤口。
这一天赶集,赵志成正在看书,半掩的门突然伸出几个女孩的脑袋,志成神经紧绷突兀疑惑是不是走错路了。他镇定下来时表妹杨亚娟推门进来了,唤得几个女孩子来到他家。
杨亚娟跨进门,没有见到母亲和继父害羞地问志成:“大哥,姨娘们到哪儿去了?”
赵志成正在羡慕她美貌时,突听到她在耳旁唤他,心思缩了回来,忙起身让座,顺手挪了几把椅子给她们坐。
“快坐,我妈们去街上了。你们来没有遇见?”
“我们是从小路走捷径来的,可能他们走大路。”
赵志成也有点害羞,每个男人未碰过女人见到女孩在眼前撩拨长发心会发热发涨,难免心脏负荷加重,血液运转加快,这时只有支吾着。
“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