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就有可能回答我说不去。bixia666要是我建议她同我一起去阿德里亚诺电影院,或者去另一家电影院,那么她会说不去的。这仅仅是一种假设,因为我没有提出这一建议,也不想提出这一建议。
在我的小汽车的座椅上,与我并肩而坐的那位姑娘是谁?在我的小汽车的座椅上,与我并肩而坐的那位姑娘在干什么?什么也不干。正在发生一件十分自然的事,我自言自语道,也就是说,一位姑娘和一名男子并肩而坐,这名男子就是你,这位姑娘就是你在富里奥·斯泰拉健身房里认识的米丽亚姆。好极了,我自言自语道,那么你快付诸行动,请你同她说些什么。或者暂且别说,等三思后再说,因为既要开口,就不能说一件普普通通的事。但是你也不能一味沉默下去。一些男人谈论女人,另一些男人谈论战争。就战争这一题材,他们随时都有话可谈,可是我对此一无所知。当我说曾经历过战争,那是我撒的谎。确实我连士兵都没有当过,尽管我竭力让人相信事实与此恰恰相反。有一次,在我的家乡,我遇到飞机轰炸。我煞有介事地叙述此事,天晓得事情发生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谎言,只要有可能、我经常撒谎。我瞧着米丽亚姆抽着烟,吐出一股烟雾,然后将烟头扔到车窗外。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她一声不响地瞧着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我不知道她等待的是什么,她又仿佛在说话,现在会发生什么事呢?还没有发生任何事。我好比一个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回到家门口的旅行家伫立在那里,他知道自己能得到令人欣慰的接待,门是虚掩着的,一推便能进去,但是他却没有进去。你也模仿他的举动伫立在那里吧,我自言自语道,同时,你十分清楚,在某些情况下,必须付诸行动,必须忙碌起来。就像在战争中那样,伫立不动永远是不合时宜的。你若发动进攻,虽败犹荣,但是你若伫立不动,什么事也不发生,在可能发生的情况中,什么事也不发生是最糟糕不过的了。
你行动起来吧,我激励自己道,实际上,我已经开始了行动。我拥有一件特殊的兵器。只有寥寥无几的人善于使用它。我却能将这一兵器——舌头运用自如。我善于将它卷成螺旋状,善于迫使它进行垂直方向和水平方向的振动(相对于脸部的中心线而言),还善于将它蜷缩在喉咙口,然后像撞墙钟那样猛然甩向前方,还善于将它像钓鱼竿那样轻而易举地抛向远处,善于让它纹丝不动地停留几分钟,然后让它作垂直运动,疯狂地去键而走险。我善于将它像地毯那样卷起,然后又突然散开,善于将它像螺旋桨那样转动,像鞭子那样挥舞,像刀剑那样刺杀,善于将它像床单那样展开,像旗帜那样飘拂,还善于让它硬如钢铁,软如水母。为了收到最大的效益,首先必须像在战争中那样利用奇袭的方法。还是利用节奏。没有节奏,除了引起混『乱』外,人们将一事无成。节奏并不是通过学习便能获得的,而是天赐之物。它可以日臻完善,但是必须是先天赋予的。
倘若有女人通力合作,我还能用它来开启香槟酒的瓶塞。我将舌头卷成瓶塞状,那个女人则将她的舌头紧紧缠住我的舌头,将舌头使劲往后一缩,真空造成轰的一响。从外部人们听不到任何声音,因此也可以当众开启香槟酒的瓶塞。
早晨五点三刻,我们乘坐我的汽缸容量为600立方厘米、窗玻璃模糊不清的加宽小汽车来到那里。三月是刮风和发情的季节。那年的三月十七日,六点零八分日出。那天是圣乔瓦尼·达马谢诺和圣奥古斯塔,韦尔吉内的诞生日,按照《巴尔巴内拉》1的说法,它是黑暗中的第二个早晨。我一睁开眼(我总是闭着眼睛接吻),发现我们的周围空无一人,所有的小汽车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两名骑马的巡警。市内的路灯已经熄灭,鸟儿苏醒后在枝头上啼鸣,另一些鸟仿佛被正在出现的曙光激怒,在空中飞来飞去。接吻是一门艺术。
一只麻雀飞来,停落在汽车发动机的盖板上,然后又飞走,沿着民族复兴时代的英雄加里波第纪念碑作短暂的飞行。严格地说,我和米丽亚姆整宵只是接了一个长吻。
为了赢了女人的惊喜,我厌恶采用外来的方式,而喜欢传统的接吻形式。米丽亚姆好像挨了我的棍棒,倒在座椅上,双眼闪烁着光芒,眼圈发黑,像一个受高烧折磨的病人,我竟把她折磨成一块破布。她瞧着我点起一支烟,便说,让我抽一口吧,我将烟卷递到她的嘴唇旁。她吐出一股烟雾。又对我说,再让我抽一口吧。谁也不能否认,那天夜里,我和米丽亚姆开始了真正的爱情史。否则,爱情史又为何物?即使没有以后的事,我也是这样来理解爱情史的。
两名骑马的巡警还滞留在纪念碑的附近,瞧着我们正千方百计地想起动汽车。把汽车留在这里,我们走吧,米丽亚姆催促道。这就起动,现在就起动,我说。可是真的起动不了。照理,我能够把米丽亚姆送到商店,但是在汽车中度过一夜之后,一大早步行前去岂不扫兴。你马上会看到它起动的,我说,这种型号的小汽车是为了寒冷气候而制造的,专门为寒冷条件下起动而制造的。
两名骑马的巡警已经远去。也许那两个下流坯明白了我正要求他们助我一臂之力,帮我推一下小汽车时才离去的。现在已经加热,我说,你等着瞧,它马上就能起动,它不缺汽油,不缺任何东西,必然能起动。令人惭愧的是,小小的发动机尽在空转,令人惭愧的是,此刻,在贾尼科洛的寂静中,在加里波第的眼皮底下,小小的发动机徒劳地轰鸣着,先前,所有的小汽车在这里运转都十分良好。蠢猪,我正在诅咒。你最终会把蓄电池的电耗完的,米丽亚姆提醒道,与此同时,蓄电池正在放电,发动机转得更慢了。
米丽亚姆点上一支烟,不耐烦地吐出一股烟雾。我必须在那些乡巴佬出门之前回到家,她说,现在回家很迟了,也就是说必须尽早回家。米丽亚姆仰望着曙光照亮的天空。莫塔公司的第一个字母的灯光已经熄灭,街上的灯火也已经熄灭,只有过路的几辆小汽车还亮着车灯。『潮』气凝结而成的水珠从车窗上淌下。其它小汽车的发动机都在运转,惟独我的小汽车不想启动。像这种发动机启动不了的事我是头一回遇到,我说。你大可不必生气,米丽亚姆安慰道,我认为这是正常的事。正常,不,我说,这是一件不该发生的事。
发动机十分缓慢地转动着,莫非蓄电池陈旧了,米丽亚姆说。它可是新的,几乎是新的,也许还能自行充电,我回答道。一辆出租汽车经过。米丽亚姆打了个手势,出租汽车驶近她的身旁。我现在回家,你会感到遗憾吗?她问道。发动机转了三圈后,停止运转。我会感到遗憾的,不过,你还是照你说的回去吧,我回答道。米丽亚姆上了出租汽车,消失在下坡路上。
不等清道夫到来,我就锁上汽车,徒步而行。徒步而行不过是说说而已,因为我有着展翅欲飞的感觉。注意别上感觉的当,我告诫自己说。这难道仅仅是一种感觉吗?那么为什么我经过加里波第纪念碑下的一片水坑时,居然没有打湿我的鞋?又为什么我强烈地感受到有一股向上的力,仿佛要摆脱重力定律呢?我探身厚壁高墙外,遥望圣彼得大教堂。人们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的圆屋顶,还能看到被摩托车和金属门帘的噪声唤醒的维拉·多里亚·潘菲利的草坪和树木,梵蒂冈铁路和加罗山岗。
我环顾四周,周围空无一人。现在我就起飞,我自忖道。我肯定能飞行,空气柔软得像一个鸭绒床垫,我轻得像由一根无形的尼龙丝拽着我上升,感到能像鸟儿,或者像飞机那样在空中静静地飞行,而不会发出飞机的轰鸣声。只要一股微不足道的力量往我脚尖上轻轻一推,我就可以从厚壁高墙上起飞,飞向维拉·多里亚·潘菲利的草坪和树木,那里白天,猫头鹰栖息在巢中,晚上,飞进城去觅食。我是白天的鸟,我的飞行永远不可能同猫头鹰的飞行交叉。我回头张望小汽车。紧贴在地上的笨拙车身令我捧腹,它居然如此需要一个支点,如此受到重力定律的支配,以至不能从地上升起分毫。其它的小汽车也令我捧腹,它们具备如此复杂,同时又是如此无用的机械装置,发出可笑的嗡嗡声,密密麻麻地驶过,大大小小的汽车在沥青路上有规律地滑行着。一想到它们,一想到它们配备的发动机,齿轮装置和车轮,就值得可笑。
一架飞机在高空轰鸣而过,我为此而感到惊恐不安。它能在空中运载成吨的重物,而且设备一应俱全,有喷气发动机,电子线路,『操』作杆控制板,伺服『操』纵系统和可收缩的起落架,我怎么能同这样的一架神奇机器相比呢?同它相比是站不住脚的。我瞧了一下我那没有饰物、瘦弱可怜的双手和手腕,我又『摸』了『摸』面颊,一夜间,上面长出了胡子。
我从原先攀登上去,并可以起飞的厚壁高墙上爬下来。圣彼得大教堂的圆屋顶依旧耸立在那里,我重新脚踏实地,与此同时,喷气发动机还在空中轰鸣着,飞机像一条银『色』的鱼悬挂在空中,恍若是静止不动的,但是实际上,却以九百公里的时速飞行着。现在人们再也见不到它的踪影,再也听不到它的声音,连发动机的轰鸣声也消失了,但是,就像教皇在途经的路上总留下某种东西一样,飞机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了一样东西——魔力。飞机已经远去,见不到它的踪影,听不到它的声音,但是我依旧停留在那里凝神遥望,侧耳细听。我正寻觅什么呢?我不禁暗自问道。
众所周知,蟑螂的历史远比人类悠久。从几百万年前的泥炭纪起,就在地球上繁衍生息。它爬行在森林中,以树叶,天然树脂,木头,粪便,甚至以泥土为食。今天,蟑螂还以纸张,橡胶,电木,油漆和肥皂为食。它可以把一切东西变成食物。人类用各种毒饵向蟑螂开战,而且还在墙上大肆宣传消灭这一昆虫。人类对蟑螂切齿痛恨。蟑螂有着人类并不具备的许多东西:鞘翅,触角和翅膀。除了单眼,蟑螂还有发达的复眼,能使它在黑暗中看清物体。它既不怕严寒酷暑,也不怕『潮』湿。蟑螂通常有三对腿,在某些情况下,还可能有四对腿。它能爬行跳跃,尽管它算不上飞行能手,但是能飞翔。它既能咬,又会咀嚼,或者同时两者兼而能之。在某些情况下,蟑螂如彩虹般绚丽多彩。尽管如此,人类对蟑螂的优势是无可争议的。
第一卷第四章
在歌曲和音乐中存在着一个呼吸和节奏的问题,在『性』欲冲动过程中也同样如此。
光线,噪音,局外人和动物的出现是干扰『性』欲冲动的因素。在草坪上或者在『露』天做爱,我觉得一切都会在空中挥发,在一间天花板过高的屋子里,如16世纪、17世纪和18世纪时代的屋子里,或者在窗户敞开、气流进进出出的房间里做爱,也同样如此。在一间窄小而封闭的房间则不同,一男一女能够像《圣经》中所说的那样彼此得到真正的了解,恍若只存在着两个对立者,终于开始了冲突和表演。这是符合反作用力原始规律的。我的商店的后房间十分狭窄,没有窗户。我在那里存放着一包包的目录册,一个奥利韦蒂卡片柜和一个货架,架上陈放着没有编入目录的邮票,它们按不同的年代和国别分装在几个厚厚的纸袋中。那里还有一个珍藏稀有邮票的壁式小保险柜和一张陈旧的皮沙发。保险柜的下方,沿墙安放着一张钢丝床,似乎钢丝床是不经意地放置在那里的。
我在西塞罗大街上来回踱步,在西塞罗大街的富里奥·斯泰拉健身房门前等到了米丽亚姆。我对她说,算了吧,富里奥·斯泰拉是个凶手,他杀害了自己的妻子,唱歌应该适可而止,不应该成为歌唱的的奴仆。别再去唱经文歌来浪费时间,我劝说道。米丽亚姆听了我的这番话,大为诧异,与此同时,从健身房那里传来合唱队队员的歌声。我又劝说道,算了吧,同富里奥·斯泰拉这个杀人凶手在一起,你唱得够多的了。
当我们驱车前往我的商店时,西塞罗大街健身房内合唱队队员们正唱着歌。就是到了台伯河滨河大道上,歌声还尾随着我们,就像一股气味那样沾到物体上或者沾到人身上,任你怎么摆布也赶不走,始终回响在我们的耳际,当小汽车夹杂在众多的其它车辆中在滨河大道上风驰电掣时,传来了远处的音乐声、赞美诗合唱和经文歌。我不时将目光转向坐在我身旁的米丽亚姆,为她放声唱歌、随我而来而深感满意。她的头发分成两路,对称地垂到前额和眼睛上,她的狭窄的双肩上披着浅『色』的风雨衣,从车窗后面透进的光线,清晰地衬托出她的倩影。合唱队队员的歌声仍然尾随着我们,直到我们进入商店才消失,我关上门,请米丽亚姆落座,请她脱去风雨衣和手套,我也坐在前房间的一张椅子上。米丽亚姆拿起一本集邮册,翻阅起来,我先给她点了一支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你精通邮票,米丽亚姆指着打开的集邮册问。当然,我回答说,这是我的职业。
我向她解释说,古老而稀有的邮票才值钱,随着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