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怀又岂不知道中堂大人的打算。
“这铁路非但要修,还要修得快、修得好……”
瞧着车厢外纷扬的雪花,李鸿章颇为感慨的说道。
“我听说,再过几个月,待鸭绿江大桥完工后,东北的铁路就与朝鲜相连了,到时候子然那边可就把几条铁路联通一体了。反观咱们,杏荪。你说,再过两年,咱们能把全直隶用铁路连通一体吗?”
作为北洋通商大臣,早在几十年前,李鸿章就从洋人口中获知了铁路的便利,并千方百计的试图推动铁路。可惜直到前几年,朝廷方才同意修建铁路,但中间却又被张之洞“截了糊”,虽说后来借着“东顾之忧”的名义,把路款从湖北又要回了北洋。但真正的大修铁路,却是直到“九督议政”之后,仿着东北的例子依靠发行股票、债券修起了这铁路来。
而每每提及铁路,李鸿章总无法对东北的铁路视而不见,实际上东北的铁路修建速度更是倍于直隶,这如何不让李鸿章心生警惕。
“荃帅,东北那边大都是平地,修起铁路来自然便利,再则东北地广人稀,其又没有征地之忧,这铁路修起来自然比之咱们快了些……”
不待盛宣怀解释,一旁的张佩纶倒是抢先替其解释起来,这倒不是因为现在北洋一体,大家伙荣辱与共的都把身加绑在了中堂大人身上,更重要的一点是,盛宣怀比之它人更会作人,在来自德国、美国以及英国的西洋技师堪定好路线之后,其即会把府中人先后等请至公司内,随手点出几块地皮来,暗示他们购下,当然那些地皮并非是筑路用地,不可能损公肥私的抬高地价。
但那些地皮无一例外的都在火车站附近,随着火车站位址的公开,其邻近地价自然数十倍甚至数百倍的增加,且不说张佩纶于天津、保定、济南以及胶澳等地大站附近投资兴建的洋楼,将来的获利,单就是这一年多来,单就是是转手售地,即已经获得几十万两银子。
如此一来,张佩纶又岂不会为其在李鸿章面前美言一二,而对于张佩纶的美言,李鸿章只是略点点头,然后不以为意的笑道。
“是老夫太过心急了,只怪那些个洋员说着什么,当初普法战争之胜,普鲁士胜于铁路,所以老夫瞧着东北的铁路修的那么快,才会如此这般心急啊!”
把责任揽回已身的李鸿章实际上这会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他又岂不知道这府中各人与铁路公司一同联手炒卖车站土地获利一事,但有时候,人总得睁只眼闭只眼,毕竟要想马儿跑,就要让马儿去吃草。
而每到这个时候,李鸿章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另一个人,想到东北的唐浩然,想着他又是怎么处置此事?其实,东北对于车站用地倒不是什么秘密——完全由铁路公司收购,然后再采用建房分售、分租的方式获利,像沈阳那样大车站,仅通过出售楼房、商铺其就获利达上百万两。
实际上莫说是铁路车站,就是像大连以及沈阳等地的新城建设中,其也是会在 土地收购后,按照土地平整法规,进行了上下水道、电气、煤气的基础设置配置。此后,会根据总督府颁布的《土地建筑物出售及租赁的有关规定》,对某一地位的建设周期、转让原则、土地用途、面积大小、竞买方式都做了详细和严格的规定,跟现在的有关要求别无二致。除了政府官厅用地、官办学校用地、道路、公园绿化等公共用地外,其余土地均上市交易。像大连那样的海滨新城,则是从距离港口比较近的主城区开始销售,再逐步向西扩展,从去年10月开始竞标发售。按报纸上的说法,其到今年10月,一年间,共出售土地289公顷,获得收益496万元,获利数十倍之高。
唐子然啊!
想着那小子总有法子变出钱来。李鸿章不禁于心间苦笑一声,随即却又是展颜笑说道。
“现在咱们先在直隶修,等到把三省联通了,咱们再把铁路往南修……”
端详着车厢外飞逝的大地,李鸿章的心中瞬间涌起一阵前所未曾有的雄心壮志。
“铁路修到那,咱们的影响就会到那,即便是再不济,将来有了那铁路,咱们……”
调兵也容易啊!不过话到嘴边。李鸿章还是把话峰一转。
“咱们这边出产的东西,也能运过去不是!”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却不能说,对此宦海沉浮一生的李鸿章又岂不知道,今天他说“调兵方便”,保不齐明天还真有人把兵派出去。
“荃帅所言极是,现如今这山东到处卖的都是东北的洋货,如若铁路筑通了。咱们天津出产的洋货,也就能直接运到山东。等到铁路修到河南,便能运到河南,这货利自然不能全让唐子然给占了!”
虽说唐浩然现在身为东三省总督,按道理来说,盛宣怀应该称其一声“然帅”,但无论是盛宣怀也好、张佩纶也罢。这北洋府中诸人无不是把唐浩然视为“晚生后辈”,自然不可能尊其一声“然帅”,对此李鸿章也没有刻意提醒,作为“天下第一督”,有意无意间。他同样也会把唐浩然看成“晚辈”。
“可不是,现如今东北的手伸的也忒长了一些,我听人说,这阵子,他们弄的那个什么“农业试验场”正在满地的撒着银子,劝老百姓种植美国棉种,说是高产,依我看,这唐子然定是包藏祸心,舅舅不得不防啊!”
说话的时候,张士珩注意观察着舅舅的表情,见其眉头微皱,眉间似乎带着些不快,便知道他赌赢了,因为军械局私卖军械一事,被“革职”的他,好不容易才重回府中,自然希望表现一番。
“美棉?我也山东这边说过,说是种十亩补贴一元银元,不过这美棉确实优于国棉,可谓是高产而质优,其尤为适合机厂纺织,湖广的张南皮去年就在湖广大肆意推广美棉,今年亦不例外,想来东北这么做也是因为纱厂原料,这推广美棉,一来可利百姓,二来可保纱厂用棉,想来也是件好事……”
作为商人盛宣怀当然知道美棉为何物,不过话至此他又顺着张士珩的话说道。
“不过,虽是如此,荃帅,有些事情却不得不防啊!毕竟,这里是直隶,可不是东北……”
就在盛宣怀的话声落下的时候,列车已经开始减速,开始缓缓地驶进火车站,在火车慢慢地往减速时,眉头紧皱的的李鸿章则默默的点着头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接连重复着“知道了”的李鸿章,那脸上这会再也没有了一丝轻快之色,目光反而更加凝重了……
之所以这般凝重,倒是再简单不过,这东北的手伸的确实太长了,闭上眼睛,回忆着这两年东北于关内的一兴一动,李鸿章甚至能感觉到此时的东北,就像是一个八爪章鱼尽的在关内尽伸着他的触角,那看似无害的章鱼腿,没准那一天,会猛的一下勒上来,然后把大家伙都生生勒死。
到那时,说什么都晚了!
尽管有这种错觉,但李鸿章节却又看不懂,唐浩然于关内下的一步步的棋,他下的这些棋无论是反过来看,竖过来看,受益的都是直隶,虽说东北也可能从中受益,但受益最多的却是直隶。
就像那同文学校一般,每年都有一两千人毕业,可大多数毕业者,都为北洋所吸纳,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关东。甚至就连同这美棉,将来推广了,受益的也是直隶的百姓,他们卖了棉花,才有钱交税,百姓的银子多了,加捐的时候,才不会那般抵触。
反观东北得到什么?
同文学堂里的学生?他们是得到了一些,可也只是一些学生罢了,更何况,即便是没有同文学堂,他们又少招洋学生了?无非就是把设在天津、保定、济南等地的同文学堂设在东北,设在朝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