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军!你要回去吗?”云华憨厚地笑了笑问。
“不回去了,只到小坝。今天我姐家盖新房子请客,我去吃喜酒。”
赵志成想,小坝对面是他外婆家,可以去外婆家,明儿再走不迟。
赵志成和云华商量,他答应。
云华的二姐嫁在志成的外婆村寨上,而且是志成的堂舅。过去云华他爹常和志成的母亲找茬儿吵架,志成的母亲是个有理不挠人的人,她一点不畏惧。杨明学就把自己的二女儿嫁给志成堂舅,他想把志成的母亲打死也没人来说话。
他们坐车走了。
志成来到外婆家时,天已经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只听寒风呼啸而来,感觉到身子直打寒颤。
赵志成没有进门就高声地叫外婆。
外婆听见志成的声音立刻提着煤油灯出来。她感觉到这声音很熟悉,但有点模糊,没听清楚。
“是谁呀?”
“姥姥,是我——志成!”
外婆喜上心头,值得怜悯的脸顿时笑了起来,忧愁,惆怅,孤独,希望都换成了喜悦。
“哦……志成,快进屋来!”
她转进屋,挪了一条长凳给志成坐,急着去舀热水给志成洗脸。
赵志成看见外婆像残秋的老梧桐树,干枯的双手活动很不灵活,心疼地说:“姥姥,我自己来。”
他便起身去拿瓢舀水。
舅和表哥在大屋子里,听见外婆说志成来了,叫表嫂探出头来望。
“婆,志成来了?”表嫂假装关心的口气问。
赵志成听见声音,推门出来看,“哦,表嫂!……来,来!坐!”
“你肯定还没吃饭吧!”
“吃饭?——我一点不饿!”
其实志成早已饥肠辘辘了。表嫂这种人只是说几句好听的话,心里那有心请去吃饭这念头。赵志成知其意便假装不饿。
“我们家里还有饭菜……”
外婆没让表嫂把话说完,“我这里有,他完全够了。”
赵志成顺便问:“表哥在家吗?”
“他,——在家!”
“我听我妈说,他不是要去上海吗?”
“他呀!不到一个星期便从上海回来了?他这人在外面呆不住!”
外婆根本没有去听志成和表嫂说话,一边舀饭,一边唠叨。
“你怎么这么晚了才来!”
表嫂顺便插口,问:“志成,你是不是今天去县城赶集?”
“是的,今天到县城有点小事。”
表嫂看见志成端着饭准备吃,说:“你吃了晚饭上来玩!”说着便转身走回自己屋里去了。
外婆见表嫂走后,“咣”的一声把门关紧,小声凑到志成耳朵说:“别去吃她家的,我这里有,免得让她以后吵架捏嘴角。昨天,她和你表哥——桥发骂我一天。”
赵志成看着她泪痕斑斑的脸,心隐隐着痛。他看着外婆脸像一块老树皮,仿佛要掉下来。一丝丝银发在油灯的拨弄下是否软弱无力,倒在木壁上的影子像一位童话里土地菩萨,和蔼可亲,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