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发音不准,却也很难得了,何况这样的憨态反而更招人怜爱。
萧琰也极高兴,抱了昭靖问道:“你叫朕什么来着?”
昭靖咯咯一笑,扑在萧琰怀中,抓着萧琰的发髻撒娇道:“父皇,父皇。”
如此,三个人都被幼子稚言逗笑了。
萧琰公务繁忙,午膳略用用就走了,殿中唯余下我和哥哥两人。
“这些年我虽然在边关,但是听闻皇上对你很好,有专房之宠,我也能够安心了。”没了萧琰,君臣气息稍稍减弱,哥哥也略略放松。
我淡淡一笑,道:“皇上待人都很好。”
哥哥浅笑,厚实的手掌抚上昭靖的后脑,道:“你这话说的酸溜溜的,都是孩子的母亲了,怎么还是这样任性?”
我撩了撩帕子,随口笑道:“等哥哥你也成家立业,就懂得了。”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连忙想说些什么,却见哥哥一派神闲气定,并无半分异色。
“我……”我将将开口,却被哥哥衔着一缕笑意打断:“罢了,无妨。”
我愧疚不已,垂首问道:“这么多年,哥哥已经放下了么?”
哥哥安静点点头,道:“放下了,也可以说是看开了。她离世都已六年,我岂会还执迷于此?若还是心怀芥蒂,我也不会请旨回京。”
我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哥哥终于放下了方由,忧的是来日哥哥娶亲,方由岂不是要伤心?
“那哥哥是否打算近期在京中寻觅佳偶?父亲不在,母亲离世,现在只有两位叔叔可以为哥哥做主了。”末了,我问道。
哥哥只是微微一笑,一边抱着昭靖逗弄,一边道:“朝堂事务正多,哪里有时间考虑家事,一切随缘吧。”
他已经二十五岁,像这个年纪的京城公子还未娶亲的真是少之又少。而自从父亲离开,定国公府声望也大不如前。虽说宫中有我,但到底帮不上什么忙,哥哥若真的打算娶亲,也并非易事。他现下不着急,不知是明白现状,还是他口中的放下只是表面,内里实则还牵挂着方由。
世人艳羡富贵人家,却不想身在富贵乡中,我们亦有不少烦恼。我贵为皇后,身受数不清的算计,日夜难以真正安宁。方由和哥哥,一个是名门闺秀,一个是王孙公子,却也相爱不能相守,成为擦肩而过的陌路人。贤妃、陈昭仪、瑰嫔等人,也各有各的烦恼,各有各的为难,谁又曾真正舒心?甚至萧琰,在他风光华丽的背后,其实也有无能为力的心酸和忧伤。
我不能着意劝他成亲,却也不想他这样拖着,便道:“哥哥若是有心成家,便即刻请两位叔叔上心,求觅京中好女儿。若是没心,也要让妹妹知道。这样敷衍,岂非叫我们一干人着急?”
哥哥见我有些急了,方才收起了玩笑神色,肃容道:“皇后娘娘圣明,微臣此生无意于妻室,娘娘以后不必费心了。汉朝霍去病有云,匈奴未灭何以为家,可见大丈夫应该胸怀天下,而非沉溺于温柔乡中不能自拔。而今虽然天下太平,但朝堂无一日安宁,臣愿以一己之身,换取皇上江山安稳,百姓安居。”
我哑然,已经深深明白哥哥的意思。他以为方由已死,便也打算终身不娶终生怀念着她。突然的,我艳羡起方由来,她能得哥哥如此爱重,是我一辈子不敢奢求的情谊。
“即如此,暂且不提吧。待来日有合适人选,若哥哥喜欢,我们再谈。”我想了想,给他们留了两分余地。
而哥哥却执意拒绝,道:“娘娘无需再议,微臣已经拿定主意了。周家虽然子嗣不多,但爹爹膝下并非只有臣一个男丁,自有弟弟为周家开枝散叶。”
话到这个份上,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了。回到宫中,方由却不在殿里伺候。一直到了晚上掌灯时分,方由才出现在我内殿。
“今儿程选侍胎动不适,皇上去探望留宿,晚上你陪本宫睡吧。”我道。
方由默默颔首,恍若心不在焉。
我轻叹一口气,见众人已经退下,别无旁人,方拉着她低声道:“我今天见到了哥哥,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方由默然,半晌才闷闷道:“他还好么?”
我定了定,指甲挂着桌上的漆,犹豫片刻对她说道:“人看起来还精神,只是心死了。我问他回京要不要寻个妻室,他却要效仿霍去病,你说他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