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忽而一顿,似乎是与迎面而来的另一辆马车相冲,堵在了路上。
韦瑛呵斥道:“西厂马车,速速让行!”
过了一会儿马车又动了起来,韦瑛却靠近车窗道:“督公,刚才给咱们让路的好像是兵部尚书项大人的马车。”
汪直一愣,立马对王英道:“调头,追上去!”
戴缙坐在一旁,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没听说项忠和汪直有仇啊。
韦瑛已经率先骑马调头,拦住了项忠的马车。
追到后,汪直起身,戴缙自然也要跟着下去。汪直一扭头,“你待着别动。”
他走下马车,站在项府马车旁,对里面拱手道:“西厂汪直,未曾想遇到了项大人,失敬失敬。”
车帘遮得严严实实,过了一会儿里面才悠悠传来,“原来是西厂提督,当街拦我马车,是有何指教吗?”
汪直道:“不敢不敢。汪某不知道是项大人的车架,理应是汪某避让,实在是失礼,特来赔罪。”
项忠冷哼一声,“赔罪不敢当。好狗不挡道,麻烦汪大人让路。让人看见我与一个内臣攀谈,实在是不妥。”
他又吩咐车夫,“走吧!”
车夫犹犹豫豫地看了汪直一眼,汪直后退两步,车夫才一扬马鞭,扑了汪直一脸灰。
韦瑛皱眉道:“大人。”
汪直从袖中拿出帕子抹了把脸,“走。”
回到马车后,戴缙默默观察许久,见汪直面色如初,想起王越对自己说的话,还是开口道:“王大人说今日有贵客来访,我竟没想到是汪督公。原来汪督公与王大人竟是至交好友?”
汪直轻咳两声,看向戴缙,“我也没想到戴大人与世昌兄相熟。戴大人成化三年起就是湖广道监察御史,近十年未曾升迁,不如你先与我说说这其中缘由?”
戴缙心下一惊,自己不过一七品小官,放在京中根本不够瞧,砸下去一个水花都溅不起来。可汪直竟连他何时出任监察御史都一清二楚。联想到王越说的:你别看他年纪小,该知道的一样不少,可别想着糊弄他。
于是戴缙苦笑一声,“一个御史久久得不到升迁,其中原因,汪大人难道不明白?”
汪直垂眸,自然明白。
戴缙道:“贵州按察司佥事李述指使女婿卖私茶,广西参议章表横霸乡里,人人恶之,浙江按察司佥事陈兰私自放债,骗取民财。他们都因我弹劾而受罪,我既弹劾他们,其实也料想到今日局面,怪不得别人。”
汪直道:“戴大人此言差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何惧哉!”
戴缙眸光一闪。
他却话锋一转,“可惜官场上不论对错,只论输赢。戴大人虽一心为公为国,可处在这个位置上,实在能力有限,孤掌难鸣啊。”
戴缙张口,正欲说什么,马车从外面被敲了两下,王英道:“大人,都察院到了。”
汪直便抬手送客,“戴大人请,汪某今日就送到这里了。”
戴缙也没再说什么,走下马车,道:“多谢汪大人相送,在下告辞。”
汪直扒着车窗探出头来,“戴大人。”
戴缙转回头看他。
汪直嘴角抿出一个小酒窝,一张脸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都察院道路难行,大人小心慢走。”
还未等戴缙回答,他便放下车帘,道:“走吧。”
王英一抽马鞭,车架很快消失在道路尽头。
留戴缙怔怔站在都察院门前,久久没有回过神。
等汪直回来,唐春把李荣的话跟他说了,汪直正拿帕子洗脸,闻言奇道:“跟我有什么关系?皇上既然派人去查,我吃饱了撑的去管福建的事?”
唐春没曾想他来这么一句,一时无语,然后反应过来,对啊,这是福建的事儿,虽汪直开了西厂,他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
她好奇地问:“西厂如何?你这可是大明开国来头一遭啊。”
汪直随手把巾子往水盆里一丢,很淡然地说:“还行吧。”
唐春围着他问:“东厂的刑具西厂都有吗,你们抓人了吗,那些西厂校尉是不是凶得很?”
汪直顿住,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我西厂可是正经地方,行得正做得直,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我都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