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中捻着胡须,乐呵呵的说道:“呵呵,都怪我说漏了嘴,被你这古灵精的二娘给看破了。”
陈冰极为欣喜,县城那日,那男子为何会突然倒下,陈冰至今思之无解。她隐隐能感觉到是有人暗中救了她,却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如今得知当日救自己的竟然是眼前的牛郎中时,心中更是激动异常,急道:“牛郎中,快快告诉我,那日你是因何救了我的?”
牛郎中说道:“那日我是去县城把一些自己炮制的药材送去药铺的。说来也是巧了,就在我准备回去之时,瞥眼看见巷子里你正拉着李芸娘的手和一男子说些甚么,我很好奇你二人在做甚么,便跃上了屋顶打算好好瞧瞧。”
陈冰插嘴道:“啊,牛郎中,你是说你跃上的屋顶?那你是会武功的了?”
牛郎中却说道:“二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当我跃上屋顶之后,就见你咬了那男子一口,说着让李芸娘快跑。我心想你二人这是碰着人贩子了。本想现身解救,可又想到你既然自己一个人挺着根棍子让芸娘先跑自己殿后,我就上了心,想看看你有什么办法对付那男子。”
牛郎中乐呵呵的看陈冰一眼,继续说道:“哎,可结果令我大失所望啊。见你二人缠斗了一会,我便看出了你多半不是那人对手。果不出我所料,只见那男子一手抓住你棍身,一手挺着短刀当胸直刺你而来。我一想坏了,这要是刺中了,二娘可不就归西了么。这电光火石之际,那容得我多想,正巧当时手中捏着一枚铜钱,我便照着那人腰间的肾俞穴用手指弹出了铜钱,我心中暗叫:‘着!’,那男子便应声而倒了。你先是一愣,我还担心你中了那人一刀,想现身看看你的伤势,却见你回过神后拉着芸娘发足狂奔出巷子,心中便笃定你没有受伤,便放心的回村了。”
陈冰虽是叹了口气,可看着牛郎中的眼神中都写满了感激之情,谢道:“牛郎中,我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是。跳湖后是你把我从阎王爷手里拉了回来,而县城里又是你让我躲过了那男子致命的尖刀。这短短几个月内,已经救了我两次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于你了。”
牛郎中笑呵呵的说道:“呵呵,我救的只是你一人,若是你能好好的跟我学医术,将来你可以救更多的人,呵呵,这买卖怎么看,我老牛都不吃亏啊。哈哈,如若是要报答,你把这医术学好了,便是最好的报答。”
陈冰心中动容,说道:“牛郎中,你教我这点穴手法,是打算教我武功了吗?”
牛郎中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道:“教你点穴手法不假,可这并非武功。这点穴手法主要还是用来治病救人的,除此之外,还有自保的能力。所谓银针在手恶疾除,指若兰花去自如。你想想,若是那日你已经认得穴位会点穴的话,你还会险些丧命刀下吗?”
陈冰一怔,说道:“可是我身量和力气与那人差的很远,如何近的了身点的了他的穴?”
牛郎中却是笑而不语的摇摇头。
陈冰恍然,拍拍自己额头,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脑瓜子真笨,我手中有根棍子,只要认得穴道的位置,只须用棍尖轻轻一点就点了他的穴道了。”
牛郎中说道:“二娘确是聪明之人。可你说错了一点,轻轻一点可是没用的,点穴可是要手法的。你若是掌握了手法,以棍化手,一样能点了他的穴。好了,我现在就传你我这独门的兰花点穴手。”
牛郎中花了一个多时辰把口诀教于了陈冰,陈冰虽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可她记性极好,跟着牛郎中念了几遍后,便已把口诀烂熟于心了。记完之后便把自己心中所悟所感说了出来,还问了很多自己不解之处。牛郎中已与陈冰相处了月余,知她悟性极佳,对此也并不奇怪,一一作了解答。牛郎中又花了一个多时辰把兰花点穴手的手法教于了陈冰。这手法有别于其他点穴法,施针救人之时讲究的轻灵飘逸,既要认穴准,亦要下手稳,更要翩翩似仙。自保出手时则要出其不意,姿态优雅,所谓兰若生春夏,芊蔚何青青,这手法更是适合女子所使。
牛郎中把口诀和手法都教与陈冰后,又把要领一一解说,看着天色也已不早,便说道:“二娘,你试着用银针扎我的云门、中府、天溪、天池和气户穴。记住,要按我所讲解的要领和手法来施针。”
陈冰捏着银针,心中默念着口诀,依着牛郎中之前所授手法,五指柔荑,在牛郎中穴位之间来回翻飞,身形随动,娉婷袅娜。最后一枚银针扎入气户穴后,陈冰左足轻点,身子向后微微跃起,白衫微动,翩然若仙。
牛郎中鼓着掌,笑道:“好好好,二娘这认穴之准,施针之稳,就是我当初所学之时亦有所不及呀。”
陈冰心中颇为得意,可又担心着五针扎入后会对牛郎中有甚么影响,不无担心道:“牛郎中,这五枚银针扎你穴位之中不会有影响罢?”
牛郎中笑着摇摇头,把身上这五枚银针自行取了下来,说道:“二娘,我现在作势出拳欲要打你,你再以兰花手抚我巨骨、乘风、曲垣、天宗和肩贞穴。”牛郎中话音刚落,便右手成拳,击向陈冰面门。
陈冰没想牛郎中直接动手了,她也不知该如何闪躲,只得侧身让过一拳,然而心中惊慌,这兰花手便使的不到位了,身形更是失却了飘逸之法,甚是狼狈。只抚中了牛郎中的曲垣穴和肩贞穴。
陈冰懊恼于自己的手忙脚乱,而牛郎中却乐呵呵的说道:“五个穴道能抚中两个,二娘已是不错了,莫要过于懊恼自责。我之所以不让你对着假人去练习,主要便是这假人并不会动,只是死物,你要点中他的穴道,那是轻而易举之事。而人却不同,他随时会动,不会轻易让你得手,存在着很多变数。”
陈冰点头道:“牛郎中说的是。你让我抚巨骨、乘风、曲垣、天宗和肩贞穴,我那时脑中便只有那五处穴位。当你那拳打来之时,我很是惊慌,不知该如何应对。因为只有躲了那拳我才能抚中那五处穴位。其实我根本不用去躲闪,你手上穴位众多,我只要抚中你的阳谷、阳池和阳溪穴这三处穴位中的任意一处,便能让你手臂酸麻无法动弹。之前讲解时你便说了这兰花点穴手自保之时讲究的是出其不意,现在想来,这出其不意应当就是料敌先机,随机应变了。”
牛郎中抚掌大笑,感慨道:“这世上聪明之人本是极多,可如二娘你这般天资聪颖的,却甚是少见。不错,我之所以说我那五处穴位便是扰乱你的心神,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哎,要是当年的阿婉能有你一半的天资,那该多好啊。”牛郎中似是想到过去,看着窗外的满院子晒着的草药,有些愣愣的出神。
陈冰睁着乌黑噌亮的双眼,嘴角微微上扬,面带浅笑,十分好奇的小声问道:“牛郎中,那个阿婉是谁啊?是男的女的啊?是不是你以前的徒弟?她后来去了哪里?怎的没和你在一起啊?”
“阿婉她是我的师……”牛郎中似是惊醒了过来,板起面孔忙道:“你要知道这些作甚,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莫要让你爹爹和娘担心了。”说完,竟是下了逐客令。
陈冰知他并无恶意,看看天色似是还有些时间,便嘻嘻一笑,说道:“牛郎中,我先替你把锅里的炊饼热一热,再弄一个小菜给你吃罢。”说罢,也不顾牛郎中反对,切了一块晒在院子里的鱼干,另外从今日带来的一罐豉油中倒出一些油入锅,和着鱼干野菜简单的炒在一起。
陈冰把炒好的菜和热好的炊饼端上了桌,牛郎中吃了一块鱼肉,赞道:“二娘好手艺。怎的想到要给我做饭?”
陈冰说道:“我跟随你学医日久,见你平日吃的不是炊饼还是炊饼,甚至连菜羹和豆豉都没有。我送来的鱼你也只是风干了挂在院子里没有动过,你一直如此吃下去身子怎生受得住?因此今日我特地带来一罐豉油和一些野菜,虽说都是寻常乡野之物,可怎的也要让你吃上一些。好了,牛郎中,你慢慢吃罢,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跟你学医术。”
陈冰性子活泛且又灵动,牛郎中教她医术时二人之间的互动也甚有趣味,让他一点都不觉得闷烦,甚至还很期待第二日与她之间的教学活动。许是今日触动到了牛郎中内心最深处的过往。夕阳透过窗口斜照在牛郎中身上,拉长的影子却显得他异常孤独。他从墙角处的酒坛子里筛出一碗酒,吃了一口,喃喃自语道:“阿婉,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好想你……”
拿到了陈廷耀给的二千钱和老宅钥匙后,陈冰十分欣喜,她不知道陈廷耀是如何从爹爹手中拿到钥匙的,但是想来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而陈冰为了能早日实现自己心中所想,迫不及待的去村东头找方孟山。
方孟山的家与张六郎家紧挨着,他家是村里少有的砖木房子,红色的朱漆大门颇为气派,然而院子围着的却是木篱笆,显得十分不伦不类。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而屋内更是凌乱不堪,潮露露的,甚不舒服。
陈冰坐在屋内,笑着对方孟山说道:“方家哥哥,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腊月朔日,你说能买到硫磺和硝石,今日我前来就是为了这二样物什的。”显然陈冰对周身糟糕的环境并不在意。
方孟山拱拱手,笑嘻嘻的说道:“先说声对不住,家里今日没生火,并没有热茶可以招呼,望二娘多多担待。你说那硫磺和硝石,不错,我确是能买到,尤其是这硝石的价格,比药铺的要便宜,质量上更是比药铺的要好不少。只是二娘,你要这二样物什真的是炼丹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