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冰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了李芸娘听,李芸娘听后也觉得如此,便赞叹道:「二娘说的正是,张青青此举正合乎人之常情。」
陈冰点点头,十分赞同李芸娘的话。陈冰在想通了张青青之事后也极是兴奋,在西院内来回踱着步,脑中不停的思索着一些问题,李芸娘很是了解她,知她聪慧过人,更是善于思索,便站在一旁,不再去打搅到她,而看着她的眼神也逐渐流露出了崇拜之情,自己的思绪也随之翻飞。陈冰忽的顿住了脚步,右拳轻击自己的左掌,似是下了甚么决定,而后对着李芸娘十分坚定说道:「芸娘,我要去一趟县城,我要去寻柳东家。」
李芸娘吓了一大跳,思绪硬是被陈冰所说的话给拉了回来,忙道:「这都甚么时辰了你还要去县城?就算现在出发,等你走到了县城天都快黑了,而城门酉时便要关闭,莫说你能否赶的上,就算你赶上了,这城门一关,你还如何能回来?你还想在城里过夜不成?二娘,听我一句,这事情再如何的重要,也不用赶在今日去,明日再去也不迟啊。」
陈冰摆手道:「我心里算过了,只要我脚程赶的快一些,应是能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的。而红桥子巷夜市在酉正时分便开了,因此我去了正好也能赶上。救人如救火,张青青和丽娘都是被掳走的,能早一些查到便能多一分救出的希望,再说被掳走的也不光是她二人,还有其他女子。芸娘,我明白你的心意,知你是为了我好,可你也莫要再劝我了,今日我一定是要去的。」
李芸娘却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此次进城,你是先要寻柳东家的,而后再去红桥子巷夜市,那他定然也是作陪的。那时城门已然是关闭了,关了城门你便回不来了,就只能在城内过夜,那柳东家怎会让你胡乱寻一处歇息?定然会有所安排,二娘,你就不怕如此行事对你名节有损吗?」
陈冰寻思道:「芸娘这番话说的极有道理的,在这大楚朝,一女子彻夜不归已然是大逆不道的行径了,更别说要和一男子独处了,那更是要被千夫所指败坏门风的行为了。我拼了这名节不要,也要寻回张青青和丽娘!」她念及至此,便对李芸娘正色道:「芸娘,这件案子牵扯极广,也极为复杂,这一趟县城之行,也只不过是发现的众多线索中甚为可疑的部分罢了。此行能理出何种头绪,能有何种收获,我现在也不敢妄下结论,但这些我和柳东家不查便没人再查。再说了,我不过一乡野渔家女罢了,这名节与我来说,又有何用?」
李芸娘微微点头,心想二娘这番话说的也是极有道理,若是官府当真把这事情放在心里认真查探,这些女子许是已经解救了出来。她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你爹爹在村里到处寻你,该如何回答与他?」
陈冰似是早已想好了说词,说道:「关于这点你还是勿要担心,只不过尚有一事想请芸娘帮忙,待得过了申时,烦请芸娘上我家一趟,告诉我爹爹和娘,今日我是睡在芸娘家里,因是睡在你家,我爹爹和娘自然都是极其放心的。如此一来,我这一晚上便能安心查探了。」
李芸娘从小到大几乎没骗过人,她闻言后心中甚是为难,踌躇道:「二娘,要我去骗美娘婶和兴祖叔,那样怕是不太好罢。你也知晓的,我不如何善于言辞的,万一,万一被兴祖叔拆穿了,那该如何是好啊?」可又转念一想,以陈冰那脾性,自己说甚么都没用的,她还是会去,倒不如帮着她撒个谎罢,许是真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呢,又见她双手合十哀求自己的样子心中又十分不忍,便答应道:「好罢,我就帮你这一次,可说好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陈冰拍手称欢,双眼笑眯成月牙,似是对李芸娘答应自己胸有成竹,说道:「还是芸娘好,我这就先去了,此地的事情便交由你了。」陈冰话音刚落,便已然拉开了院门,却不曾想门外站着一
人,那人高大俊朗,一袭蓝色长衫更显伟岸,陈冰仰头看着他,先是面露喜色,可也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脸色立马拉了下来,冷冷的问道:「大魔头,你来作甚么?」她话虽是说的冷冷冰冰,可心头却是一热,心中更是止不住的欢喜。
门口所站之人不是柳志远还能是谁,柳志远望着她似水潋滟的眸子,身姿仍是跳脱袅娜,只是这十来日未见,乍见之下,他心头很是欢喜,再细看之馀,陈冰似是清减了不少,心中更是怜惜,他微微轻笑,柔声道:「二娘,你清瘦了。」柳志远说完,右手手背竟是不自觉的要去轻抚陈冰的脸颊。
陈冰脸色微红,微一闪身,躲开了柳志远伸来的右手,心道这大魔头怎的一来就动手动脚的,心头假作愠怒道:「我瘦了与你有和干系,我是吃你家米了,还是饮你家水了?柳大东家,怎的还动起手脚来了。」
柳志远在二炷香之前便已到了西院,他站在门外之时听见了陈冰与李芸娘之间的谈话,得知陈冰居然要去长兴县城,心头遂喜,而后做了一件让陈冰做梦都想不到的事之后再次回到了西院门口。此时,他听了陈冰之言,深知自己方才所为着实有些莽撞了,便干笑一声,悄悄把右手别在了身后,说道:「哦,我今日前来是接你去城里的。」
陈冰却道:「这都甚么时辰了,我为何要去城里?就算要去城里,我也能自己走过去,何须烦劳德贤楼东家亲自来接?当不起,当不起。」可心中却寻思道:「这大魔头无事不登三宝殿,能亲自跑来寻我,莫非是有了些关于人贩子的消息了?」
柳志远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只要是来接二娘的,让我刘某人亲自来前来又有何妨!」柳志远这话说的颇为豪横,也极是表明态度,陈冰听的小脸由刚才的微红直接变得通红通红,更是不自觉的撇过头去,偷偷看了眼身后院子中的李芸娘,见她正掩唇暗自偷笑,陈冰心中更是着恼,羞的想要寻条地缝钻进去,左看看,右瞧瞧,也别无他法,只得苦着脸,朝着柳志远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柳志远看出了她的窘迫,他并不想至于此,便说回到了正事,正色道:「今日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锦娘和沈芳霖的验尸格目出来了。」
陈冰也没了刚才小女儿般忸怩的姿态,神色恢复如常,伸出右手,语气却是有些焦急的问道:「快把验尸格目拿来与我看!」心中却道:「你个大魔头,终于说出了真实来意了。」
柳志远说道:「二娘莫要着急,验尸格目正在马车上,待一同前往城内时再看也是不迟的。」
陈冰看了眼停在柳志远身后的马车,二话不说便跳了上去,柳志远对李芸娘耳语了几句之后,也跟着上了马车,柳三得了令,一甩马鞭,驾着马车便往长兴县城而回。李芸娘站在西院门口,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回味着柳志远刚才对自己所说的话,心中也暗自嘀咕起来:「这柳东家是真看上二娘了?」
而院子转角外的角落内,梅德才把这些都看的真切,他不知道陪着陈冰上马车的男人是谁,但看穿着也并不显得如何华贵,那马车外观更是平平无奇,他心中怒火中烧,一拳头砸在了院墙上,许是用力过猛,拳上被砸开数道口子,渗出丝丝鲜血而不自知,他目光如炬,盯着远去的马车,似是要喷出火来,嘴里用力吐出一口浓痰,恨恨道:「我不管你是何人,二娘是我的,谁也不能抢去!总有一日,我要教你知道,我梅德才不是好惹的!哼!」
马车在下了一座木桥之后,再拐过一道弯便能上官道了,柳三长吁了口气,这官道虽也泥泞,可比之从花湖村出来的路要舒坦了许多,那路上河汊众多,路质松软,柳三一路之上着实担心马儿前蹄踏入坑洞之中而折了蹄腿。转入官道后,那马儿嘶鸣一声,跑的似也比刚才更快了些,更欢了些,柳三的眉头也舒
展了些,手中缰绳更是松了些。
二人仍旧坐在小几前,陈冰正仔细看着验尸格目,嘴里嚼着柳志远特意带来的青梅,只是这青梅不再是锦娘所腌制的了,故而味道上是差了不少的,好在陈冰心思完全被验尸格目所吸引,也并未在意这青梅与之前会有如何的不同,因此柳志远也就放下了心。
柳志远点燃了香炉内的香,袅袅香烟从炉内氤氲而升。看着验尸格目的陈冰忽的抬起头,望着柳志远,惊讶道:「知行,锦娘是被扼死的?!」
柳志远点点头,说道:「不错,验尸格目上确是如此写的。我目前尚在丁忧之期内,且官职并非在这长兴县之中,因此我便无法把这验尸格目带出,你手中的这份格目是我亲手誊录写的,其上便是如此说的,错不了。」
陈冰忙又问道:「这上面所写锦娘喉部留有的紫色手印,是凶徒扼死锦娘的直接证据,且十指印记清晰可见,深浅均匀。可那紫色手印的左手中指部位缺了一块。知行,这是否说明扼死锦娘之人左手中指断了一截?」
柳志远坐直身子,说道:「嗯!二娘你发现这里头的问题所在了。我看了格目后亦是如此想的,若果真如此,那寻人的范围就可以大大缩小了。」
陈冰点点头,若有所思道:「知行,你说凶徒行凶之时,会不会是故意蜷曲中指的?」
柳志远摇摇头,说道:「这一点我也想到过,还特意寻了无忌试了一试。若是蜷曲中指,那样便使不上力气,而且扼住喉咙时使力之处会变成中指所蜷曲之处,如此一来反而使不上劲。虽说同样能够扼死锦娘这样的弱女子,可那样的话所留下的指印便是使力处的中指清晰可见,其他指印则会模糊不清。而这格目上所写十指清晰,唯缺左手中指上半截,因此可以断定行凶之人左手中指残缺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