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抽完一支烟了,黎远才回了房间。
妹妹桑妮发来信息,说她那边信号不好,等回到酒店再给他发信息。
黎远点开妹妹的私人空间。
需要回答问题才有进入权限的相簿里,堆满了这个礼拜她在冰岛旅游的照片和视频。
天气冷,桑妮同她的父母——也就是他的母亲和继父,三人都戴着毛线帽和围巾,只露出一张堆满幸福笑容的脸庞。
一家三口的合照着实不少,英气潇洒的父亲,漂亮温柔的母亲,开朗活泼的女儿,简直就是“美满幸福一家人”的完美模板,任谁看了都要称羡。
其中有几张照片,竟和黎远的记忆有重合之处。
那是好多年前了,他和父母也曾在旅行中留下了相似的合照。
冰河湖,黑沙滩,阴冷天空,湖面碎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小孩,用飞行机拍摄。
当年的他不过六七岁,小矮子一个,还吃得胖,俩门牙都掉了,仍不管不顾地笑,露出黑乎乎的牙洞也不在乎。
那时候,所有情绪都是发自内心的。
开心就笑,难过就哭,不需要戴上面具,不需要压抑收敛。
如今照片里,被父母拥在中间笑得灿烂的小孩另有他人,至于他,在陪爷爷回国之前,他已有许多年没和家人一同出游过。
爷爷总嫌弃他笑得不怎么正经,其实他也知道自己什么毛病。
他似乎很难再因为什么事情笑得真心,像有一条线把他的嘴角缝住,提起至一个高度后,就很难再往上飞扬。
上一次开怀大笑是什么时候?
他想不起来了。
退出妹妹的空间,黎远熄了手机。
隐隐约约听见楼下有声音,是谁和谁在说话。
刚才露台的朝向是看不见楼下院子和屋外小区道路的,但在房间里可以。
他抬手轻扫窗边的触控板,玻璃从磨砂变成半透状态。
垂眸往下看,隔壁屋的院子门口,邵遥和她的奶奶,正和门旁的一个女生寒暄。
那女生不是春晖园里邵遥的那几个发小,个子娇小,长发及胸,一张脸巴掌大,角度问题看不大清五官。
黎远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但他一向不大能记得住人脸和人名,除非对对方格外上心。
三人站楼下聊了一会儿,看得出来老太太的兴致挺高。
后来她一边念叨着“等等”,一边跑回屋里,过一会儿又走回院子里,手拎一袋子,递给那面生女孩。
俩姑娘和老太太道别,一起走进了暖黄路灯和树影中。
直到看不到两人的身影了,黎远才记起来。
哦,是那个世界冠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