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程岑虽有野心,但隐藏得极深,且腹有诗书气自华,从小熏陶着知识长大,虽是相貌不是美女级别,但气度却不是一般女子可以比拟的。
是以她当年中选太子妃,不少名门贵女私下腹诽她的长相,却无人敢攻击她的气质。
到后来东宫刺杀事件发生,她的野心步步暴露,眼底的神色终究是变了,但那时大多是运筹帷幄的感觉,颇有些自得,但如今,再次大变。
从被程家移出族谱开始,她的路便不太好走,如今生产结束,整个人憔悴不堪。
明明施了粉脂,眼底的疲累却是如此明显,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程岑的眼睛微微眯起。
刻薄的面相让萧令瑶也觉得不适,身边的柔姬则嘀咕道:“这就是前太子妃?”
“是侯夫人才对,现在她还是货真价实的镇北侯夫人。”萧令瑶一抬手,楚月将程岑带进来,却只见程岑的步伐极为缓慢,每一步都迈得尤其重,似乎不愿意踏入。
但终究是要面对的,程岑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膛,一步步迈进来,却是不肯跪下,骨子里的清高不容得她对曾经的眼中钉卑躬屈膝。
楚月见状正要发作,萧令瑶却摆摆手:“不必弄那些虚礼,赐座。”
柔姬嘴角微微扬起,老手就是老手,一边说着不弄虚礼,一个赐字却是将两人的身份弄得泾渭分明,玩弄心思这一招,没人比这位浸染后宫九年的娘娘强。
程岑果然是聪明人,听到这话面色微僵,楚月拉开椅子请程岑坐下,随后便大咧咧地站到了萧令瑶身边,看着萧令瑶的目光从程岑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扫过。
被看得毛骨悚然,程岑却是如鲠在喉,正要说话,萧令瑶抢先开口道:“镇北侯来信本宫已经看过,诚意颇足,不瞒夫人,在夫人到来以前,新一批的货物已经送出去。”
“镇北军所需的物资,大鲲皆能满足,这是我们与北关交往的诚意,至于小世子的病,本宫要请示陛下才可,陛下是整个大鲲唯一可用手术室之人。”
“世子的情况是否适合动手术,一切要陛下来定夺,本宫不好妄加议论。”
萧令瑶说话的时候,程岑微微低头,始终没开金口,柔姬微微笑了笑,她与这位侯夫人不熟,但是南瀛也关注着北关的情报,间人阁里偶尔会有那边的情报,只是不多。
“那就多谢了。”程岑说道:“不知接下来会如何安排我们母子?”
萧令瑶正色道:“自然是以礼相待,暂且住在楚月处,楚月与你也算是名义上的义姐妹,为免生出事端,就要委屈夫人一把,到时候就称是楚月的干姐姐,带着外甥前来寻医。”
这倒是正中程岑下怀,大鲲是背弃东越而成立的王朝,这里的百姓大多是东越人!
北关再怎么样也是东越的疆土,她依旧是东越的侯夫人,若是身份曝光,谁知道当地的百姓会如何想,会如何对待她,与其这样,不事隐姓埋名,摸清楚情况再说。
见她没有异议,萧令瑶也安了心,这位再穷途末路也是识时务之人,心思多的人也聪明。
“孩子需要什么物件,楚月自会准备,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母子,镇北侯能放心将你们送来,也晓相信大鲲不会令他失望,请夫人请心。”
萧令瑶也懒得多话,看着程岑这般样子,她也并没有多开心。
大鲲能走到现在,也要感谢程吾老先生替曾祖父保管那些图册并最终交到了秦风手中,程吾老爷子的大恩大德摆在那里,再看程岑现在这模样,她只想眼不见为净。
程吾老先生若是在天有灵,看到如今的程岑只怕也会失望难受。
萧令瑶要走,程岑略犹豫了一下终于起身相送,直到看不到萧令瑶的身影,她才长长地舒出口气,说不上来是憋屈还是什么,一下子软软地坐下去。
时至现在,程岑才有一种她俩各处于不同世界的感觉,原本的萧令瑶就像骨子里有什么在支撑着她,满身的华美之下是倔强的傲骨,如今这傲骨终于有了归属。
再说楚月折回来看到程岑这模样,说道:“夫人还是去看看小世子吧,先照管好孩子,这几日可不能出什么问题,问诊或手术都需要时间,陛下事忙,未必能马上排上。”
萧令瑶坐在马车里,双手扳在一起,又将陈天啸的信看了一遍,字字句句都没有错过。
等回到宫里,秦风正交代着荆无命什么,身边还站着曹景,见他们回来,曹景与荆无命退到一侧,萧令瑶将信件交予秦风,也没提与程岑会面的事。
看完信,秦风不禁嗤笑一声:“把老婆孩子都给送来表诚心,他若是知道我对西南的图谋,岂不是要吐出一口气,将来的物资输送可是个难题。”
但要在赚钱和占据西南之间选择,定然是后者,领土,何其重要。
“苏大人与沈力这一趟足以争取些时间,不会让北关与北漠察觉,至于日后的事情,只能等以后再说,”曹景说道:“东南水师重新调配的物资与人员已经开拔。”
“奴婢已经安排人员一路盯梢,随时传递消息。”曹景正色道:“断不会耽误军情。”
萧令瑶知晓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没有西南的事重,林儒之被逼到倒戈着实不容易,必须抓住这次时机,等商量完正事才说起陈天啸的信件。
“陈天啸要保物资为其一,保他儿子的性命为其二,程岑也跟着过来,倒是无妨,母子连心,哪有不管儿子死活的母亲。”秦风提到程岑时面色有些复杂。
他与萧令瑶一样,看在她是程吾老先生的孙女份上,多少要顾及几分,她如今也算狼狈。
夫妻俩默默地达成一致,只要她不生事,顺其自然。
有楚月盯着她,倒也省事,楚月是个不按规矩出牌的,又有一手幻术,程岑对她没办法。
她若敢来了大鲲还敢生事,虽不至于要她的命,想要安逸过活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