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喜欢听琴,他谈吐并不像普通军士那样粗鲁,反而谦逊有礼;他那间议事大堂内,挂了一个笔势雄浑的“羲”字,门口还挂了一副对联,“抬手间风起云涌,举目时俯瞰苍生”,这山寨内没有军师,最有可能写这些的,便是大当家本人。
加之,他竟随手带着手帕。
能如此讲究的,都是像裴隽、她哥哥这种世家子弟,或是读书人,像骆晋云是从来不带这些的。
所以,他之前可能是个儒将,骆晋云说的那些他厌恶她的地方,正是他喜欢的地方。
这时她突然意识到,骆晋云真正谋划的是什么。
从报出她身份开始,他就看出这大当家是个喜欢诗书,爱风雅的人,所以他要让大当家看上她,这样就当然不会杀她!
所以才有了大当家问她身份,知道她是前朝太傅的孙女,有了后面的弹琴……当时她便觉得,大当家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对。
骆晋云的辱骂让她忘了,她容貌不俗,她的琴,也少有人能比得过。
虽嫁人三年,但她仍可以轻易吸引一个男人。
至于骆晋云踩她那一脚,则是逼出了她的泪,让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露出最柔弱的一面,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当时哪怕她弹了琴,大当家也是要杀她的。
可看她被骆晋云辱骂,被他痛下杀手,就变了。
明白过来之后,她立刻意识到此时自己该继续让大当家喜欢,坚定他的心,却怕自己演得不好,不由有些紧张。
但她是个端庄的人,本就不用演得过分,大当家见她躲,又说道:“夫人不必害怕,我只是怜惜夫人境遇苦楚,没有其他意思。”
薛宜宁说道:“谢大当家。”
说完,犹豫一会儿,轻轻拿了那手帕,一边抽泣,一边拭泪。
待平复一些,她才说道:“我的确是受父亲逼迫才嫁的她,可成亲三年,用心侍候婆婆,料理后院,对他更是顺从,自认清清白白,从未有不忠之举。
“他从不体谅我一句,新婚出征,一去边关一年多,回来竟带了个妾室回来,让我成为所有人的笑料;每日出去与那些军中友人饮酒,嫖宿青楼,夜半才归,婆婆还要怪我管不住他,对我多有责难,家中见他如此待我,竟无人敬我,连五岁小侄儿也在人面前当众羞辱我……此次离京前,他还要娶他青梅竹马为平妻,我实在不知他将我置于何地……”
说着,她又哭起来,大当家伸手轻抚她的背。
薛宜宁不由就陡然一震,轻轻挪了一步,楚楚可怜又带着防备地看向他。
大当家立刻收回了手,说道:“我知道夫人是贞洁之女,绝不会冒犯,只是见夫人伤心,忍不住怜惜。”
薛宜宁这才低下头去,无声垂泪。
大当家劝她道:“我仰慕夫人,却自知命不久矣,不愿委屈了夫人,明日一早我便杀了骆晋云,也算替夫人出气。至于夫人,我放夫人下山去,待夫人得救,回到京城,可再寻良人相付终身。”
薛宜宁心中一惊,知道自己性命果然无忧了。
可是,骆晋云呢?
她哭道:“大当家真要放了我?”
大当家回道:“你为薛公之后,又是个极有才情的女子,嫁骆晋云也是无奈,若是因他而死,倒是可惜了。”
“大当家,为何要杀骆晋云?”她问。
大当家却反问她:“你是还放不下他?”
薛宜宁知道自己不擅演戏,所以也不急着说话,想了一会儿才回道:“他虽待我薄情,却毕竟是我夫君……”
大当家肯定道:“我知道夫人有情有义,但骆晋云死定了,夫人不用多问。”
薛宜宁没想到哪怕到现在,这大当家也不愿透露更多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