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看到在夜色下,不远处的姑娘用纤细的手臂抱着肩膀,整个人看着都是瑟瑟发抖的样子,显得很温柔,但他的神情却又那样坚毅。dengyankan
不远处已经响来了靴子踏过地面的声音,清云来不及犹豫,一跃而下,直接用剑抵在那女孩子的颈间,将她拖入房间。
这姑娘看着很柔弱,但面对着这样的场景,却丝毫不害怕,只是笑着对她说:“你躲到我的床上去,我在你旁边躺着,这样那些人就不敢进来搜。”
清云一声不吭的躺在他的身边,果然,过了不久之后,就有侍卫敲门问道:“这里有没有进来过什么奇怪的人?”
身旁的姑娘唤来了丫鬟,那些姑娘便很上道的和外面的人说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等到一切重新安静下来的时候,姑娘转头对清云笑了笑:“没关系,你可以走了。”
清云看了一眼姑娘,这是个容貌称不上出众的女孩子。收回视线,她不由得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女孩子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们是来做什么的,但我只知道这天下所有反抗他们的人都是好的。”
清云有些讶然的看了姑娘一眼,并没有听懂她的话,女孩子随即解释道:“我觉得这里烂透了,你看到的每一块砖都是用民脂民膏建成的,我觉得这一切都应该还于百姓。我恨透了这里,想要出去,但没有办法,所以看到你们外面的人进来就觉得充满着希望。若有一日你们把这皇宫烧成灰烬的时候,记得让我一起来看,我想像凤凰一样涅槃,而不是永远被困在这里。”
清云又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即说:“你是这里的妃子?”
姑娘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妃子?呵,不过是玩物罢了。我最讨厌别人叫我妃子,我觉得就好像在叫什么小宠物似的,总之我很不喜欢。”
清云点了点头:“我懂了。方才我听到他们叫你溪嫔,这是你的名字?”
姑娘摇了摇头,笑容凝固在脸上:“不是,我才不叫这么个破名字呢!我父亲给我起名溪客,但我叫苏萍,而嫔是封号,恶心死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宠物封号的等级都可以一样。”
看着这姑娘气的脸颊都通红的样子,清云不由觉得她很可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我知道了,但你原来的名字就很好听啊!溪客…这是个很风雅的名字,应该是莲花的别称吧?但是你为什么又要给自己起名叫萍呢?莲花不好吗?”
苏萍摇了摇头:“俗死了!那么多人都是荷花,我就不想是了。别人都喜欢的,我就不喜欢,我才不和别人去抢,也不抢那些剩下的烂玩意,就像狗屎皇帝。我宁肯一生漂泊,就像浮萍一样,也不和莲花一样长在这污浊的地方,和那些烂人同流合污。要是有一天你们把这皇宫烧了的时候记得把我一起烧了,什么都别留,要不然我得吐你身上!”
清云听到她的话不由觉得一阵惊讶,但心里又充满着佩服,她从没有见到这样直抒胸臆的人,甚至把皇帝贬低的一文不值。
她也随着苏萍点了点头:“说的对,狗皇帝不是人,把这些妃子、太监和宫女都困在这地方供自己赏玩,总有一天会自食其果。我要是找到机会,自然要把这皇帝从他的宝座上拽下来,赏他一万个比兜!”
苏萍伸出手指,和她拉了拉勾:“好,我等着你!到时候一定要用四处搜罗来的贞j牌坊当做大炮的燃料,再拿这些碑坊打碎城门,打碎皇帝的狗头,打碎那些男人自以为是的伪装。在人家活着的时候对别人利用,就连别人死了还要用牌坊把人家压住,这世上怎么能有这样无耻的贱人!”
清云听到她的话都愣住了,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十分暴躁的人,却没成想这姑娘比自己还要狂傲几分。
只见苏萍撅起嘴,对着远处的玉宇琼楼开始疯狂的输出口水和脏话,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末了,她总结道:“我要摘下妳们背上的贞j牌坊自己负着,再用这些牌坊砸碎这弱肉强食的天下,我要那些人把欠我们的东西悉数奉还,我要未来再不会有孩子背着这些脏东西跑,最终被掩埋在沙砾之下,就像被碾烂的臭虫,肠子粪便在地上绘出独属于那些强者的河山!”她一边骂,一边用尽全力从墙角找出一个大麻袋。她将大麻袋打开,里面全都是金光闪闪的金片。
她看了一眼金片,随即伸出十个指头,这原本应该是一双极其洁白细腻的手,可是如今看来,却看到上面有深深浅浅的伤痕。
她望着自己的手,又望了望着大麻袋,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你知道这些东西是我怎么弄到的吗?是我一块一块从这宫里的每一处挖出来的!我如今来到这里五年了,五年!从这狗屎玩意还是皇子的时候,我就在这鬼东西的府里。从第一次去他府中,我望着这些金光灿烂的墙壁,就在想,凭什么这些贱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用吞了别人血肉的东西装点自己的墙壁,凭什么?我要把这宫里每一处砖都扒下来,送给那些百姓,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再用自己的恨化为炮火,埋葬这万恶的城阙,埋葬我原本光明无限却被迫堕入黑暗的生命!”
她越哭越伤心,到了后面,已经泣不成声,她只是一遍遍的诉说着自己曾经有的梦想,诉说自己想要用笔画出山河,将这些画送给那些贫苦人,让ta们也有着甜美的梦境。
她也说起了这吃人的皇宫是如何压迫她,那些女人是如何为了莫须有的宠爱陷害她,她并不在意这些陷害和污名,她只是害怕自己和这些人同流合污,害怕自己终将被埋葬在黑暗里,她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机会看一次缓缓升起的艳阳,哪怕一生只有一次。但她被困在了这座华美的陵墓,或许终其一生都没有展开翅膀高飞九天的机会。
清云明白她的恨,她的身不由己,也明白她为了家里的姐妹不死没有办法挣脱束缚,这本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有才华,有胆识,却被迫敛起羽翼,满怀恨意的躲在这阴暗的角落里,只能选择悄无声息的唾骂。
轻轻的拍了拍苏萍颤抖的肩膀,清云对她郑重的许诺:“你放心,只要我有一日获得机会,一定像你所说的,用那些碑坊炸碎这吃人的坟场。这些东西我拿走了,也会按你所说的发给百姓,平日里我们可以互相寄信,你有什么要传达的,我可以替你完成。若是你有一日想要离开,就随时和我说,我会带你走。”
苏萍转过身,流着泪,对她露出了有些牵强的笑容:“好啊,我等你。”
收拾好东西,清云便准备动身,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响动,随即,有人通报皇帝来了。
苏萍的脸色一变,将她藏在柜子里,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跑出去,跪在地上迎接皇帝。
透过柜子的缝隙,清云看到一位身着龙袍的男子缓步而来。
那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栩栩如生的龙,宽大的衣袖被风带起高高飘扬,修长的身姿在潇洒中带着几分盛气逼人。
眼前的男子很年轻,年轻到还没有脱去少年的稚嫩,至多就是二十三四的年纪,虽然努力的让自己的神情显得清冷,但那双眼睛里灵动的光芒依然出卖了他的本心。
他低下头,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牢牢的盯着浑身抖如筛糠的苏萍,声音里透着几分愤然:“你知道秋儿究竟去哪里了?是不是跟着小将军走了?”
苏萍一张小脸煞白,憋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结结巴巴的说:“不…不…陛…下…妾身…”
皇帝一挑眉,对着她就是一脚,直踹的苏萍歪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
“没用的废物,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呵,指望你…”皇帝厌恶的将脚收回,一副踢到什么脏东西的模样。
苏萍大气也不敢出,只是缩在角落里,悄悄的吐了好几口血。殷红的雪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显得格外清晰。
过了片刻,皇帝俯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掐住她细细的脖颈:“这件事,你是主谋,对吗?之前的事情也和你脱不了关系。苏萍啊苏萍,是朕小瞧了你,一个弱女子,竟有这样的本事,难怪她们那样想取了你的命。果然,当初就不该留着你,应该让你去和你爹作伴。”
苏萍咳了两声,神情变得自然了一些,声音中竟然透着几分戏谑:“臣妾可没有这种本事,况且,就算是怀疑,也总要有证据,何况是这种有伤龙颜有害风俗的事。而且皇帝也不会让臣妾死吧,臣妾的父亲苦苦求下来的免死金牌,早就昭告过天下,臣妾没有做任何错事,皇帝又怎会舍得让臣妾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