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没有金榜题目的福分!我若这么叮嘱他们,恐怕他们会以为我断定他们考不上呢!没得伤了他们的心!也是一种打击!
“何况炽郎、焕郎俱是品性纯良的孩子,万一当真把这话听进去了……不思自己努力反倒用心奉承起了慎郎——这成什么样子?咱们家可不要那等谄媚小人的子孙!你如今看着姿娘同慎郎过得寄人篱下,却不想想游家也好,我也好,对他们已经很不错了,再好的话,你是外孙女,也许没体会……你只管想着两年后你回了卓家,结果你嫡亲祖父待个外人比待你还好,你会不嫉妒不委屈吗?”
卓昭节抿了抿嘴,正待说话,又听班氏道:“你若是想不出来,就看看灿娘!别以为我不知道,灿娘和你投缘又要好,一起长大的交情,因着你常在端颐苑里用饭,三不五时的还要吃一吃你的醋呢!所以我为什么要对慎郎母子亲热?叫慎郎念了我与你外祖父的好,将来他出了头的时候我与你外祖父谁知道坟上青草都长过几回了?即使他念着我们的情份照料着烁郎他们,又能够维系多久?人走茶凉啊!”
“外祖母好生厉害!”卓昭节赞叹道,“我还道小姨把日子过得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是因为外祖母不喜欢她,她心里害怕才……”
她一个大意说了真心话,说到一半方醒悟,已经被班氏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道:“我的确不喜欢你那小姨,不过她回娘家来这些年,我也是叫你大舅母按着份例给她不曾克扣过的,她自己要过得苦,我这把年纪都快有曾孙了,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名声,难道还是她这个回娘家来住的庶女能够败坏的吗?自然就随她去了!”
卓昭节吐了吐舌头,笑嘻嘻的搂住她道:“外祖母别恼了我……我就是觉得小姨这回使了十一表哥去买蜜饯有些古怪……”
班氏哼道:“当初她生母以为她嫁了任家定然能有出息呢!却不想那任华死得早不说,手里根本一个子儿都没存下来!你那小姨是个能忍耐的,若不是在任家实在过不下去,也不可能领了那么个人,抱着幼子千里迢迢回江南来!虽然咱们家供他们吃喝之余也能略攒点钱,但你小姨一直都节省得很,她的心思也不难猜,无非是为你十一表哥攒家私,怕他将来为官娶妻没有余钱罢了,要说这个打算也是人之常情,只是她也忒小觑我与你外祖父了,固然你十一表哥不可能和炽郎、焕郎这些游家孙儿一样分家产,但既然是在游家长大,到时候分上些许安身营生的产业,你四个舅舅并你母亲这点气量还是有的!”
“可这与十一表哥出去买蜜饯有什么关系?”卓昭节疑惑的问。qishenpack
班氏叹了口气道:“她将白家的蜜饯都留给你十一表哥带到书院去了,自己想吃,当然只能另外出去买。”
“咦?”
“书院里同窗来往少不得要拿些家里带的、或者买的点心蜜饯出来招待,即使不招待旁人,自己吃用也瞒不过同窗。”班氏道,“各房都有小厨房,但飞霞庭是跟着用大厨房的,大厨房的东西都是公出,另外要的话都得自己额外给银钱,你小姨舍不得另外拿钱出来叫大厨房做点心给你十一表哥带,外头好的点心算算价钱还不如自己家里做呢,也干净,差一点的又怕你十一表哥丢了面子,白家送的蜜饯也是解了她这个难处。”
卓昭节向来被班氏所钟爱,卓家每年年礼丰厚,班氏对她自也大方,是以她小小年纪单是上好的首饰就有两三满匣了,更别说平常跟着游若珩和班氏用饭,想吃什么,另外添那都是算端颐苑的份,点心蜜饯果子样样都是公帐或如白家、连家这样送的,月例基本上就不必动,逢年过节还有赏钱拿……
是以她左思右想也没想到游姿居然节约到了这种地步,怜悯之余又有些惘然,忍不住就问班氏:“外祖母既然有法子叫三表哥、五表弟他们不怨怼十一表哥,却不知道……八哥他……”
班氏明白她的意思,却微笑着道:“你这傻孩子,我故意冷淡慎郎,提醒炽郎、焕郎他究竟只是外人!这一来是怕他们本性纯良却因此走了歪路,心思都放在嫉妒旁人上,却不思自己努力用功!二来也是为了慎郎好……所谓独木难支,游家当然希望慎郎将来高中,游家也跟着沾光,但你以为,慎郎将来就不需要游家的助力了吗?无非是盼望他们兄弟和睦、一起高中再彼此扶持,这才是家族兴旺之道……”
说了这半晌,班氏摸了摸卓昭节的头,慈爱道,“这是因为慎郎在任家根本没什么立足之地,才要担心他被炽郎、焕郎嫉妒欺负,可昭粹怎么能一样?即使我与你外祖父有看顾不到的地方,敏平侯的嫡孙能被人随意欺负吗?”
“我不是担心八哥被欺负。”卓昭节沉吟道,“我只是想,有没有法子……叫三舅母与三表哥……”
“他们你不必管。”班氏淡然一笑,“连氏见识少而眼光短浅,连几个侍妾都对付不了!你要哄她高兴一点都不难,回头给她点好处她就把这事给忘记了!不过你现在不必理她,左右如今你还要住两年呢,等走的时候,把那带不走或不喜欢的东西挑几样私下给她送过去,说点好听的,往后她就惦记着你好了……”班氏说到这里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觉得当年给游震选了这么一个媳妇实在是看走了眼,“至于炽郎——原本你外祖父也说要悄悄而为,免得他和焕郎心中不服,但公开的助昭粹这主意却是我拿的!”
“啊!”卓昭节惊讶的道。
班氏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他姓游!游家若想兴盛,指望外姓指望姻亲,那都是错了路!惟有游家自己的子孙争气才是正道!何况长辈终究是要先走的……”班氏深深叹息,“尤其咱们家会读书的孩子,炽郎年纪最长,今年也才十四岁,才过了童生之试,按你外祖父的估计,他须再磨个三年才能去试秋闱……秋闱过了,才能上京赶考……即使我与你外祖父身子还算硬朗,但又能撑到他走到什么时候?”
按说游家子孙的仕途应该算是极好走了,游若珩虽然自己不擅为官早早的致了仕,但也因此没有在官场上结怨,反而落个上上下下一致的好名声。
游若珩的两个同窗同科同乡的师弟还那么的著名,一个执掌江南第一院,一个尚了主又贵为当朝第一人,可谓权势滔天!
如此看来,游炽等人很可以轻松进怀杏书院,不几年便可入长安赶考……纵然不能泄题,可只要时斓略微暗示,给他们特别优待实在不难的。
但班氏如今的话却提醒了卓昭节,为什么游若珩始终不肯让子孙走捷径,甚至读书天赋不多的长孙、次孙索性就让他们是白身……
不仅仅是他性格里的方正,也有他的无奈——游家长孙游烁,今年也才二十二岁,这个年纪,纵然天资卓绝,中个举就算是很好了,若中了进士那怀杏书院必然声名再上层楼!
偏偏游烁、游炬还都不会读书——有个翰林祖父手把手的启蒙、怀杏书院里从山长到先生们尽心尽力的教导,这样连个童生之试都过不了,时斓再手眼通天也只能叹息一声了……
今上可不是昏君啊!
下面会读书的游炽才十四岁,游焕更小,才十二岁。他们这个年纪,等科考有成时,游若珩估计大限也差不多了。
即使他去世后,崔南风与时斓仍旧念旧情,但没了长辈在身后指点教诲……倘若之前是一直靠着长辈的话,他们又能走多远?
“当年你外祖父致仕,是时相所劝。”班氏神色复杂的叹了口气,“他是好心!任凭游家子孙自己出头……倒不是时相出的主意……而是我与你外祖父商议后,跟着时相学的!”
她凝视着卓昭节,“时相对他的子孙,那可都是公主所出,亦是不闻不问,任凭他们自行而为,所谓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依仗他人终究只能是一时!不合时宜的揠苗助长,或许还会害了子孙!”
卓昭节怯生生的问:“那为什么这次外祖父却要帮八哥呢?”
班氏笑了笑,道:“你不要觉得欠了炽郎和焕郎的,我与你交个底——虽然崔子和放出风声不肯多收入室弟子了,但若炽郎与焕郎够他的要求,你以为你外祖父会没有这个面子吗?连氏当昭粹来就是抢了她儿子的机会呢,真是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