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黎春笑的更欢畅了,脱力的趴伏到案桌上,眼角都渗出了泪花来:“哎呦,本宫的肚子……”
黄婵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鼓着腮帮子不再吭声,魏黎春笑了半晌,总算停歇下来,她用帕子拭了下眼角,收敛了神色,认真道:“家里几个庶出侄女的情形,本宫早已派人打听清楚,思来想去,也的确只有纤珞最合适。wanzhengshu只是她的身份到底低了些,为与林家长子嫡孙相配,必定要将她变为嫡女,而变为嫡女就要将她已故的母亲扶为正妻,是以即便她不去青楼闹腾,即便没有与她那场交易,一切也会是现在的模样。”
“那您何必多此一举,惹得二姑娘与您生了嫌隙。”黄婵惊讶的瞪大眼。
“自然有本宫的用意。”魏黎春抿唇轻笑,见黄婵眨巴着眼睛,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样,便又解释道:“本宫就是想告诉她,她跟她母亲的命运都掌握在本宫手里,本宫能将她们捧上天,也能将她们扔回地上,有了这场交易的牵绊,她在林家才会安分守己,不敢闹出闹蛾子来,魏林两家的联姻也才真正有意义。”
黄婵倒也不傻,听完之后,嘿嘿一笑,狡黠道:“娘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把自个说的跟个恶毒后娘一般,其实不过是与二爷兄妹情深,给他的宝贝女儿说了门好亲事,只是小姑娘不太领情,这才搬出一堆条条框框来吓唬她。”
“这么说,倒也不错。”魏黎春摸摸下巴,摇头轻叹道:“本宫拉这个郎配,半是为着私心,半是为着朝堂,究竟哪边更多一些,倒也说不清了。”
傍晚时分,雨依旧未停,用过晚膳后,魏黎春坐到窗前摇椅上,在叮咚不断的雨声中,闭目养神。
摄政监国后,朝政颇为繁忙,又要兼顾后宫琐事,魏黎春忙的几乎脚不沾地,琴棋书画等消遣之物,早已束之高阁,便是腾的出些许工夫,也没有那份闲情逸致,是以日子过的极其枯燥,那些拈酸吃醋争宠夺利风起涌云的往事,恍如隔了几万年,模糊的仿佛从未发生过。
难得深沉一次,尚未从回忆里抽身,殿门便被呼啦一声推开,一个灵巧的身影脚步飞快的进了寝殿,转过屏风,来到自己面前,大呼小叫道:“娘娘,不得了了,寿王昏死过去了,寿王府管家急匆匆的进宫来请太医,只怕是不好了,去禀报太后的人话未说完,她便晕厥过去了……”
魏黎春睁眼,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吩咐道:“备辇驾,去慈宁宫。”
落叶满地,天色昏暗,道路湿滑,用了比往常多一半的功夫才赶到慈宁宫。这种消息在后宫里自是传的飞快,近些的嫔妃早已到达,撑着各色油纸伞,站在垂花门下,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黄婵先下了辇驾,将伞撑开,转身将魏黎春搀扶下来,众位妃嫔纷纷上前行礼,魏黎春忙吩咐她们起身,问道:“诸位姐妹们怎地不进去?”
人群里一位老嬷嬷开口道:“太后已经苏醒,并无大碍,便让众位娘娘们回宫歇着,众位娘娘却是不放心,又不好在里边搅了太后的安静,便站在此处等消息,老奴劝了半晌,都劝不动,还得皇贵妃娘娘您出马才行。”
魏黎春抬了抬眼,瞧清说话的是太后身边的郑嬷嬷,心里便有了数,太后地位虽尊贵,但到底不问后宫之事多年,这帮人来探病,探完了却不肯走,无非是想在自己面前露个脸,否则这病可就白探了。
“诸位姐妹对太后一片孝心,着实令人感动,本宫岂有不成全的道理?”魏黎春抬脚跨过慈宁宫大门的门槛,边往里走边说道:“本宫先进去瞧瞧,诸位姐妹且在此等候。”
寝殿内室里,太后程氏拥被坐在罗汉床上,甄嬷嬷端着一碗汤药,在旁劝道:“娘娘,您先把药喝了吧。”
程氏摆了摆手:“端走罢,哀家还喝这劳什子药做甚,索性与我那苦命的株儿一起去了,也免得他黄泉路上一个人孤单。”
甄嬷嬷红了眼眶,哽咽着继续劝道:“寿王吉人天相,定会有惊无险,娘娘您可得保重自个,免得回头寿王病好了,倒反过来要到您这里侍疾。”
程氏气若游丝的说道:“哀家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老大为了个女子连我这个当母后的都不要了,老二被发配到不毛之地,这辈子也不知能不能再见上一面,老四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兄弟几个里,就老三最省心,也最孝顺,可现在他就快没了,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早追随先皇去了。”
从外厢退了出来,静待了片刻,魏黎春这才抬了抬手,身后跟着的太监会意,立刻张开喉咙高喊一声:“皇贵妃娘娘驾到!”
福身行了个礼,她一脸关切的询问道:“听闻太后凤体有恙,臣媳连忙赶了过来,不知母后现下如何,可有哪里不适?太医是如何说的?”
甄嬷嬷回道:“太医说是急火攻心,给开了副方子。”说完低头瞅着手中的托盘,面上十分为难。
魏黎春从她手中将药碗端走,坐到塌边,轻声细语的说道:“晓得您担忧寿王,臣媳也担忧的紧,只是两边都病着,臣媳分身乏术,况且您是长辈,自然要先侍候您服药,才能腾出空来往寿王府走一趟。只是眼看宵禁在即,也不知赶不赶得及。”
程氏恨不得亲自出宫去寿王府瞧上一瞧,可一来不合规矩,二来自己身子不争气,竟在这个时候倒下,听得魏黎春要去,仿佛一下找到了主心骨,不像之前那般没着没落的,她佯作淡定的睁开眼,不咸不淡的说道:“便是过了宵禁的时辰,九门提督府还敢捉拿皇贵妃娘娘不成?”
她舀了一匙药,仔细的吹凉后,递到程氏嘴边,笑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臣媳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母后您还是赶紧吃药吧。”
程氏将药碗接过来,说道:“哀家自己来便是,你且去罢。”
魏黎春也没坚持,简单行了个礼便退了出来,门外的莺莺燕燕们不免将她围住一顿询问,好似自己从未来过一般,魏黎春好性子的解释了一番,众人见目的达到也就散去了,黄婵凑上来,说道:“娘娘,车马已经备好。”
马车并未走距慈宁宫最近的东直门,而是绕道摘星楼,将陌尘接上,从西直门出的城。
车内陌尘一脸不情愿的抱怨道:“寿王病重,自有太医看诊开方,微臣一个只会祈福祭天的道人,能派的上什么用场?凄风冷雨的,娘娘还是放臣回去吧。”
魏黎春斜靠在软垫上,手里捧着碗热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闻言哼笑道:“国师大人连女子疑难杂症都通晓,区区风寒,想必不在话下,何必如此自谦?”
陌尘拱手,告饶道:“房中术乃道家不传之秘法,是以千金一科上,臣远胜其他太医,但术业有专攻,其他方面臣可就无能为力了,还请娘娘另请高明,莫要延误病情。”
依照前世的路线,寿王此番大病,并无性命之忧,但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已经被人为更改的面目全非,是否会波及周围人的命线,她无法确定,内心其实颇为忐忑,叫上盟友,有用无用倒是其次,关键能为自己壮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