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雅搁下手里的茶碗,口气冷淡:“不懂规矩,那就教她学点规矩。”一抬眼睛,韩雅朝一个穿着深绿色衣裳的丫鬟说道,“胭脂,你去二太太院里,就说越哥儿媳妇不懂规矩,请她好好调|教一番,免得丢了韩家脸面。”胭脂是韩雅的一个大丫鬟,得令之后,很快福身离去。
逢春面色羞赧的笑了笑:“叫两位嫂子和婶母瞧笑话了。”心底却在愤怒的咆哮,这个逢瑶,就不能消停两天么,她得了势时,也没找她耀武扬威过呀,怎么她就能这么理所当然地欺负她呢,两人就这么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不行么。
韩雅不在意地摆摆手,说道:“怪道筠二弟不许你和她再往来,摊上这么个妹子,也是……”庶姐已经嫁入高门为贵妇,且地位维持的稳稳当当,这个陶七姑娘不说客客气气地处着,居然还能这么嚣张跋扈,真不知该说她无知无畏还是脑子有病。
也在屋里待着的小韩湘,面有不解地问道:“姑姑,二叔……筠二叔既不让二婶和二堂婶有往来,你怎么还答应叫二婶去和二堂婶叙旧呀。”韩湘在姜府居住时,唤姜筠为二叔,唤逢春为二婶,偏家里的堂叔也行二,说起姜筠夫妇和韩越夫妇来,便溜出一嘴的二字来。
虽然韩湘嘴里冒出一嘴的二字,但在场众人都听明白了,韩大夫人轻点一下孙女的小鼻子,笑嗔道:“真是个笨丫头。”
韩湘轻嘟嘴巴,目光濡湿地看着祖母:“我就是不明白,才问姑姑嘛。”
韩雅轻轻掩唇一笑,连柳氏都些微莞尔,逢春笑着开口道:“湘姐儿有一阵子没去你姑姑家了,今儿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你婷妹妹、嫤妹妹都惦记着和你玩呢。”这个小丫头还不知道,她和姜逍已算是订下娃娃亲了,在姜夫人那里已基本过了明路。
一听逢春的提议,韩湘立时眼睛发亮,满脸雀跃,温声问韩大夫人:“祖母……”
听着孙女软软的声调,韩大夫人心头立时一软,自己英年早逝的儿子,只留了孙女这一滴骨血,家中没有年岁相近的小姐妹,孙女本就寂寥,原来还有个差不多大的逸哥儿,堂兄妹俩时不时也能说说笑笑,如今逸哥儿一去,孙女更是孤独。
见母亲微露迟疑之色,韩雅和声说道:“没事的,娘,湘姐儿在家也是一个人孤着,时间久了,对孩子的性子不好,我那府里刚好有两个小姐妹,和湘姐儿一块玩耍着,也是一件热闹事……都还小着呢,没那么多避讳。”
韩大夫人摸一下韩湘的脸蛋,答应并嘱咐道:“好,那湘姐儿到姑姑家玩几日,一定要记得听话,知道么?”
韩湘用力点着小脑袋,宛若小鸡在兴奋的啄食,见状,韩雅笑道:“弟妹,你叫人给湘姐儿略收拾一下,我们吃过午饭就回。”
柳氏应了一声,转头去吩咐自己的丫鬟。
待丫鬟报说午饭已摆好时,被韩氏派去韩二太太刑氏院里的胭脂,也已经折回来了,韩雅问道:“都说了?”胭脂抿嘴笑道,“说了,奴婢回来时,故意走的略慢,二太太已经叫人去传二奶奶了。”
听到逢瑶将要受到婆婆训诫的消息,逢春不准备有任何圣母表现——她要是想欺辱逢瑶,大可趁此机会,叫逢瑶过来拜见她,逢瑶若是推拒不来,自己随时能盖她一顶‘不敬长姐’的帽子,可她并没有那么做,她是秉承与逢瑶过互不干扰生活的理念,但逢瑶闲着没事来惹她,她也不会很客气,就算韩氏不出手,她也有借口不去。
逢瑶叫她去,她就得去?真是脑子秀逗了。
韩二太太与逢瑶的关系一直不睦,比逢珍那会儿更恶劣的多,逢瑶先前一直处于禁足期,韩二太太便没怎么理会她,如今禁足期刚结束,就触了韩氏的眉头,韩氏深知二房婆媳不和,又有逸哥儿这片逆鳞在,把逢瑶的小辫子送到韩二太太手里,韩二太太少不得要借故发作一番。
更何况,这会儿,韩越也应该在韩二太太那里,韩氏此举,可谓一举多得,既能叫韩二太太摆婆婆的威风,又能叫韩越对现任妻子的愚蠢和无礼,有更深一层的认识,顺便还能替逢春出气——你不是想与你五姐姐叙旧么,待我们吃了午饭,我们会去你婆婆那里找你叙旧滴。
韩雅挽着逢春的手臂,笑意温娴淑和:“来,入座吧,一大盆香辣虾,管你吃个饱!”
另一厢,折杏将韩雅的话带回给逢瑶时,逢瑶又是拍桌大怒,低声骂道:“关她什么事!闲得无聊!”口不择言之下,连大姑子韩雅都骂上了。
折杏总觉得心头不安,再度苦口婆心地劝道:“二奶奶,五姑奶奶是您姐姐,又是韩家的客人,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么叫她来这里呀……”若是七姑娘生病了,五姑娘过来探望,还算合情合理,或者你主动去见个面,把人邀过来,也算无可指摘,可现在这算什么,七姑娘一没禁足,二没生病,却跟传唤下人似的,叫娘家姐姐自己挪步来看她,这搁在有规矩的人家,怎么也说不通啊。
逢瑶竖起双眉,一脸烦躁的怒道:“我怎么行事难道需要你教我么!不都答应饭后过来了么,你还唠叨个什么劲儿!烦不烦啊你……午饭已送来了,给我摆饭!”
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折杏咬了咬唇,然后,转头指挥小丫头摆午饭,只是午饭才摆了一半,刑氏院里一个夫家姓邹的妈妈已踱步而来,一脸冷肃的说道:“请二奶奶到二太太院里去。”
逢瑶心中升起无限厌恶,却得端着脾气与邹妈妈交谈:“不知母亲找我有何事?”她这里正要吃午饭。什么事早不来玩不来,偏赶到这会儿来。
邹妈妈嘴角弯出一抹冷淡的笑意,说道:“太太有吩咐,奶奶只管过去就是了。”
见逢瑶满脸都是不情愿之意,邹妈妈目露冷笑道:“怎么,二奶奶是想忤逆二太太的意思么?”
婆婆官大一级,逢瑶只能丢开筷子,心里咒骂着去了婆婆院中,哪知,到了院落正中央时,邹妈妈忽顿住脚步,对逢瑶说道:“请二奶奶站在这里等着,老奴进去通报一声。”
逢瑶努力摆出平静的脸色,应道:“好。”
往这里来的路上,她已经盘算过老虔婆的想法,许是见午饭时辰到了,故意叫她过来伺候吃饭吧,真是的,又用这种事情作践她,自己手脚齐全的,不会自己吃饭么,逢瑶心中犯了一会儿嘀咕,忽觉邹妈妈怎么进去通报这么久。
屋内,韩二太太正与长子韩越同桌而食,脸上挂着极为不悦之色:“瞧瞧你又娶的这个媳妇,她除了无事生非,寻死觅活,还会干什么?!”隔着微开的小窗户,韩二太太放目外瞧,只见儿媳妇一点不老实的站在原地,不由冷哼一声,“看见没,还不知道我为何罚她站呢。”
韩越死死揪着眉头,捏握着筷子的右手,也是一片青筋暴起。
看到儿子烦躁不堪的模样,韩二太太心头一软,微微缓和了脸色,温声道:“越儿,不是娘不盼着你夫妻和美,非要从中作梗添乱,实在是这个陶逢瑶,太不成样子了,娘当初整日叫她立规矩,就想看看她的脾性如何,只要她能老老实实挨过三个月,娘也就不说什么了……可结果呢,她只勉强敷衍了一个月,就给你抱怨哭诉,说我故意折腾她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