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内不知坐了多长时间,但觉得身体越来越硬,呼吸越来越轻,再看手机,已经黑屏,没有任何显示了。我觉得不能这样,我必须找到回家的路,妻子还在等我回去,六岁大的儿子和四岁大的女儿还没有人照顾,我农村的父母已没有挣钱能力,还在等着我。我主治的一位病人后天的药还没有开好。我不能等在这儿,我必须回去,即使回去妻子会骂,单位领导会骂,我依然没有钱,但我必须回去。
我从车门处摸着一个手电筒,试了试,还亮着,我打着手电筒下了车,向旁边的高处爬去,希望站在山巅可以辨别方向,最好能望见城市多彩的霓虹灯光。当我爬上高处向四周望去,发现四周依然一片漆黑,这种黑不像黑夜的黑,这种黑更接近于灰,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不借助手电筒,还能看出一段距离。远处能看见山的轮廓和静止的树梢,近处是蔓延的灌木,一动不动。
一切都那么安静,连我自己的脚步都没有一点声音,连我自己的呼吸都没有一点声音。
我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心里的恐惧没有减少分毫。
我想先退进车里再想办法,可我从高处爬下来时,却发现找不见我的车了,那马达声,前灯的灯光都不见了,这条小路却依然在。周围是一片令人压抑的灰。
我顺着小路往回走,没走几步,前面看见三个人影,用手电筒照了照,竞然是我的妻子领的两个孩子。我的恐惧稍减,但随之而来的是担忧,担忧她们怎么来了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岂是她们该来的。
妻子看见我,笑了笑。
“你们怎么在这?”我着急地问道。
“吃了晚饭,带孩子逛公园了,后来走着走着迷路了。还好碰见你。”妻子答道。孩子们喊着“爸爸,爸爸。”
“我也迷路了。”我说道。这时的我听见了孩子们的声音,恐惧有很大缓解。我能感觉到我的身体了。
看着孩子们脸上的笑容,我想着一定要把她们带回家,不论多难。
我和妻子分析道:“现在我们在山上,向山下走肯定能回了城市。你看,你们来的这边更低一些,城市应该在这边。我们从这边回家。”
妻子笑笑说“好。”
两个孩子笑笑说“好。”
我们一路向下走去。
“你怎么不问我车哪去了?”我问道。
“车迟早也会有的。”妻子答非所问。
我看看妻子,妻子依然笑笑,看着我。周围依然是灰色。灰得分不清真实和幻相,但我能看清妻子的脸。
“关了手电筒吧,要不一会儿没电了。”妻子提醒道。
我觉着有道理,关了手电筒。周围又陷入一片灰黑,连星光都没有一点。
我们就这样朝下坡的地方走着,可我一抬头,发现山对面有一座更高的山,我们很可能走向山谷,而不会走向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