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赵广汉这时也回到了家。他脱去官服,换了一件家居禅衣,斜靠着凭几,拿起一卷竹简,看了几行又扔到一边,双手枕着头,翘起一脚架在腿上,回味朝廷上的风光时刻,情不自禁浮出笑意,惬意地哼起了歌调:
“日出入安穷?时世不与人同。
故春非我春,夏非我夏,秋非我秋,冬非我冬。
泊如四海之池,遍观是邪谓何?
吾知所乐,独乐六龙,六龙之调,使我心若。
訾黄其何不徕下。”
赵夫人带着两个使女捧着酒菜过来,瞧见候在门外的家仆兀自发笑,也停下脚步听了一会,不禁莞尔。她推门进去,一边指挥使女摆放酒菜,一边笑道:“夫君,什么事这么高兴啊。”
赵广汉不等使女摆好酒菜,就先喝了一杯,赵夫人赶紧趋前将耳杯斟满,命使女、家仆退下。赵广汉双手捧杯又一口干了,赵夫人再将酒斟满,道:“慢点喝。”赵广汉哈哈一笑。
赵夫人道:“今日朝会,可是皇帝褒奖了?”
赵广汉面带得意之色,道:“夫人如何知道的?”
赵夫人自然是要奉承他的,一面将菜碟摆放整齐,一面自豪地说道:“夫君孤身涉险,擒贼救人,长安城谁人不晓。皇帝褒奖也是应该的。”又笑嘻嘻问道:“皇帝奖了什么?”
赵广汉夹了片白煮肉蘸了些豆豉姜酱,放进嘴里嚼着,含糊不清说道:“将扣减的俸禄发还给我了。”
赵夫人撇撇嘴,又将耳杯斟满,不满地说道:“就奖这么点啊,你可是拼着性命的。”
赵广汉双眉扬起,道:“你懂什么。不在于奖多少,在于皇帝的恩宠。”忽然想起朝堂上闵世通参奏一幕,脸色顿时变得阴沉。
赵夫人见他情绪一下子低落,心里也是忐忑,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小心翼翼端着酒壶,候着给他斟酒。
赵广汉捧着耳杯也不喝酒,过了一会突然抬头问道:“派去丞相府做门吏的那个细作,可有消息传递来?”
赵夫人闻言一惊,紧张地环顾四周,幸好无人,低声埋怨道:“你也是小声些啊。最近没什么消息。”又问:“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不高兴了。”
赵广汉将闵世通参奏一事说了一遍。赵夫人倒是心慌了,问道:“皇帝怎么说的。”赵广汉轻蔑地撇了撇嘴:“皇帝没理他。”
赵夫人道:“这必然是魏相指使的。他为什么老是与我们过去?”
“羡慕、嫉妒,恨呗。”
赵夫人被逗笑了,道:“我家夫君就是让人嫉妒。”
赵广汉哈哈大笑,心情也轻松了起来,道:“魏相也就阿谀奉承皇上这点本事,朝中并没势力。霍家的人也是不待见他,若起冲突,必然站在我这一边。”
这时门外有家仆禀报:“赤衣郎有信函送来。”
赵广汉大惑不解,刚要说话,赵夫人拦下,轻声说道:“赤衣郎就是刚才说到的那个细作。他在丞相府做门卒,着赤衣,持棨戟,所以就这么称呼他。”回头高声吩咐将信函递进来。一个年轻的使女双手捧着一块蜡封木牍,碎步疾趋送到他们面前,又倒退着出了内屋。
赵夫人拆去蜡封,打开木牍看了一遍,随手放在一边。赵广汉不经意问道:“写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