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纵横交错,黑子如阵,白子如龙,只见黑子阵法严密,步步为营,宛若天地牢笼,将白子的大龙紧紧锁住,任凭白子左冲右撞,却硬是冲不出去,细细一看,却是心头一惊,原来那白龙虽被困于牢笼之中,却又有潜龙勿用之势,虽是都能一飞冲天。
“珍珑棋局?”所谓珍珑,亦称为玲珑,便是只构思极为巧妙的棋局。像杨戢之前解出的烂柯棋,呕血谱,都是珍珑棋局中的一种。
杨戢眉头一皱,眼见韩月呼吸越见微弱,晕生双霞,双眼似闭非闭,心中更是焦急,可这出路又似在棋局之中,当下只得咬咬牙,屏气凝神,细看棋局。
他随洛棋诏学棋多年,棋力早已远超一般人,哪知这一看棋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这珍珑棋局非是一般,原来一般珍珑棋局,少则十余手,多则白余手,而眼前的棋局已下二百余手,整个盘面已接近尾声,若不下出精妙绝招,白子再无复盘可能。此时他自恃棋力,本想着能轻易破解,哪知连想数招,都在十余手后陷入绝地,顿时心头焦急万分。再看片刻,更觉头昏眼花,只见这棋局劫中有劫,或共活,或反扑,棋盘中的白龙虽是翻江倒海,苦苦挣扎,却仍难脱桎梏,只得仰天长啸,苦苦挣扎。一时间,只觉心中郁闷无比,念及自己督脉受创,身有剑骨,气不能盈其身,虽在青丘门下,却不能修炼高明武功,如入宝山,注定空手而回,还有为了自己,如今生死不明的卫子衿,挺剑而出,牺牲的林秀,与四师太差点大大出手的师傅,霎时间,万念俱灰,突然大叫一声,便欲往棋盘上撞去。
千钧一发之际,却听一个声音缓缓:“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那声音听来平平淡淡,却蕴含着一种万物负阴而抱阳的冲和之力,霎时间,杨戢只觉丹田处生出一股暖洋洋神气,遍走全身,神智一清,骤然醒转过来,暗呼:“侥幸!”心知提醒自己之人,必是前辈高人,忙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身影不现,缓缓道:“老夫闭关多年,早已不问世事,名字已不足外人道尔。”
杨戢心知此人必与青丘渊源极深,必是前辈高人,如今身影不现,便能传音入密,修为定然极深,对方既然不愿透露姓名,显是不愿暴露行踪,当下也不再纠缠,眼下离开此地最为要紧,忙道:“我与师姐二人误入宝地,还望前辈指点迷途,让我们出去。”
那人续道:“你俩既入此地,当是青丘弟子,老夫虽有解救之法,但此刻正值闭关紧要关头,恕老夫不能现身相见,此地名为天地棋盘,要想离开此地,还需解开你眼前的天地棋局。”
“天地棋局!”杨戢心中一凛:“好有气魄的名字。”
那人似是对此地颇为解,又道:“围棋,乃先天河图洛书之道,三百六十一道,仿周天之变数,黑白双子,意指阴阳二气,四角意指天地四方,你眼前的棋局,便是天书残卷所化。”
杨戢愕然道:“天书?”
那人轻轻‘嗯’了一声道:“相传,上古伏羲氏时,洛阳东北孟津县境内的黄河中浮出龙马,背负‘河图’,献给伏羲。伏羲依此而演成八卦,后为《周易》来源。又相传,大禹时,洛阳西洛宁县洛河中浮出神龟,背驮‘洛书’,献给大禹。大禹依此治水成功,河图洛书,又名天书。”
杨戢听得懵懵懂懂,似悟非悟。
那人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缓缓道:“你且抬头看。”
杨戢愕然抬头,却见夜空中幻化出满天星斗,排列成数阵的黑点和白点,蕴藏着无穷的奥秘;洛书上,纵、横、斜三条线上的三个数字,其和皆等于15,十分奇妙。
那人续道:“河图本是星图,其用为地理,故在天为象,在地成形也。在天为象乃三垣二十八宿,在地成形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明堂。天之象为风为气,地之形为龙为水,故为风水。乃天星之运,地形之气也。所以四象四形乃纳天地五行之气也。”
杨戢心头一震,脑中灵光乍现。
那人又道:“河图为体而中有用,洛书为用而中有体。
“有以图书配八卦者,多拘执而不能悉当,其实河图为体、洛书为用,河图即先天,洛书即后天”。
“故图与书,相互表里,不能分割”。
天书分作上,下两卷,上卷记录道法,下卷主奇闻异事,你方才所见的满天星斗,便是天书上卷。”
杨戢心弦震动,如若刚才所看的内容,便是天书,那天书便是青丘第一机秘要辛,那人竟然轻易的告诉自己,难怪就不怕自己泄露出去。
那人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笑道:“天书晦涩难懂,修为不够,看了也徒劳无益,你俩能来此地,便是与天书有缘,道法自然,顺天应时,你莫要在意。”
杨戢被他看透心思,脸微微一红,想到那人方才的话,忍不住问道:“那天书下卷又在何处?”
那人沉吟了一下,才道:“北邙山幽冥教!”
杨戢‘啊’地一声,脸色大变,正邪不两立,天书下卷竟然在北邙山,以北邙山幽、并、凉三州的实力,再加上野心勃勃的徐冥,这天下还不知要生出多少事来。
那人又缓缓道:“你督脉受损,脊骨所伤,本是残废之躯,可又有机遇,有人用剑为你换骨,虽能如常人般直立行走,却无法气盈全身。”
杨戢看那人未曾谋面,便看出自己虚实,必是前辈高人,慌忙跪倒在地,恭敬道:“还望前辈大发慈悲,救小子一命。”
那人却是悠悠一叹道:“世间之事,当真命运使然,若是早十年你我相见,老夫便可为你化去剑骨,重塑筋脉,但此刻,唉!那剑骨已然与你全身筋脉融为一体,老夫亦是无能为力,天意如此,莫可奈何。”
此话一出,杨戢顿时心若死灰,大为沮丧。
那人又道:“你也莫要灰心,当知凤凰浴火,枯木逢春,解救之法,便在你自身。”
杨戢心中一动,又燃起一丝希望,喜道:“你的意思是,我的剑骨,还可化去。”
那人微微一笑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要想化去剑骨,先得解开眼前的天地棋局!”
杨戢本是聪慧之辈,心知这是对方在点化自己,忙道:“多谢前辈点拨之恩,在下铭感五内,终生不忘!”
只闻空山寂寂,那人却不再开口,好似方才一切如过往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戢精神大振,当下凝神再看那棋盘,只见那棋盘之上的黑白二子,渐渐活络开来,宛若阴阳二气,相生相克,想到方才那人的话,蓦地福至心灵,当下眼观鼻,鼻观心,顺着那阴阳二气,按照那天地棋盘的纹烙,导引体内的阴阳二气,竟像棋盘争地一般,故意绕开督脉运气法门,导引阴阳二气走遍全身,也不知过了多久,杨戢缓缓睁开要来,只觉精神焕发,原本僵硬的后背,似也柔和了一些,体内的剑骨已被化为一骨,虽仍不能气盈全身,但已有松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