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青面鬼用削尖了的长竹竿,从县令家对面墙头上投掷过去。
竹竿贯穿窗户,把两名护卫穿成了血葫芦,惊的那河阳县令在众护卫陪同下,四下走避。
混乱之际,被那脸上抹灰装扮成护院的青面鬼寻到机会,将河阳县令一刀封喉。
经此一遭,青面鬼声名更凶,那些为富不仁,欺男霸女之辈,固然对他畏如鬼神,就连那些普通百姓也怕起他来,不敢再把他当作侠士看待,暗地里真将他当做鬼怪一般。
甚至有些人家,悄悄的供上了青面鬼的牌位。
河阳县令之死,使得青面鬼之名惊动了广东提督,提督大发雷霆,下令重金悬赏缉拿。
然而等那些贴在墙上的通缉令都被风雨日晒打的残破不堪了,也还是没有半点能抓到青面鬼的趋势。
青面鬼依旧寻恶上门,提刀杀人,尤其是那些买卖大烟、开设烟馆的,有一个死一个。
到了第三年,附近三城七乡之间,已经没有一家烟馆敢开张,那些平时行事不端的人,要么被杀了,要么就不惜贱卖家产,拖家带口的迁移到其他地方去。
可是卖烟土是暴利的生意,三城七乡这么大一块肥肉放在这里,也实在令人心痒。
广州将军纳兰多,就盯上了这里。
他亲自邀请了广州城里极负盛名的三位拳师,先付了丰厚的定金,又许下重利,请他们三人,随自己手下的记名提督庄成贤,先到三城七乡去,设法铲除青面鬼。
提督这个名头听起来有些唬人,但是记名提督根本没有实权,像庄成贤这种人,对面前这三个有名的拳师,也得客客气气的。
面对李飘零的问题,庄成贤那山羊一样的瘦脸上,先摆出和善的笑容,道:“带上这三十名精兵,是将军大人的意思,自然也有深层的考量,李师傅莫急,且听我讲来。
须知这三年以来,三城七乡的人,几乎都已经被那青面鬼杀破了胆,咱们伪装成外来的豪商,要到这凶险的地方抢占烟土生意的空缺,身边带上几十号护卫,才是生意人正常的做派。
若是不带,只怕更要叫那青面鬼疑心,拖的时间只会更长。”
李飘零眼珠一转,点了点头:“有道理。”
“而且李师傅也不必担心那青面鬼不敢来。”
庄成贤自矜的抬起茶杯,喝了一小口,气定神闲的说道,“我们到这里来之前,将军大人就调阅过三城七乡那些案件的卷宗。
几位师傅所看的,是那卷宗之中关于仵作验尸的部分,好让几位师傅通过杀伤痕迹,反推青面鬼的手段,心里有个数。
而我在拳术上没有什么眼力,只好跟将军府上几位幕僚着眼于其他地方,其中就有一些情况,非常值得注意。
譬如说,青面鬼作案的第一年里,除了杀了那些大商人之外,还杀了大王乡的李跛子、柳树乡的黄婆等人。
这些小人物的影响力跟那些大商人比起来,自然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他们只不过是做了些诸如饿死老母、打残妻子、毒哑儿媳、拐骗几个外来孤女到青楼去的小事情。
无论是专门的杀手还是那些有大逆之心的乱党,都不可能在这些小人物身上投注多少目光,可是青面鬼偏偏一一找上门,把这三城七乡间,有恶名为人所知的,全都杀了。”
李飘零听了这话,心下颇觉荒诞,笑道:“连老婆子和残废都杀,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不分大小、专门这样行侠仗义的人物?”
李飘零和庄成贤一同大笑起来,就连南北两边坐着的拳师,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没办法,这个假设实在是太好笑了些。
就算是前些年广东侠名最盛的黄飞鸿,医武双绝,凌空一瞬,连踢七脚,每脚都能开碑裂石,何等惊人的腿功,他也最多只能做到洁身自好,不跟那些卖大烟的来往罢了。
要说他突然沿街找上门,把那些奸商、恶棍、老虔婆全杀了,那旁人一定不会再称颂他的名声,只会认为他是犯了疯病。
这个年头,山上山下海内海外,作恶的人满地都是,买卖烟土,甚至是如今满清政府已经认可的合法生意。
要把那些该死的人都杀了,那得砍折多少把刀?除非是翻天覆地,再造乾坤,否则又怎么可能呢?
生在大清,长在大清的人,连敢生出这种念头的,都是少之又少,会直接把这种事付诸实施,还一干就是三年的,除非是疯了,再没有第二个解释。
可是庄成贤笑过之后,脸色突然一沉,道:“但咱们这一次要对付的,很可能就是个真的疯人。”
他这脸色一变,其余三人的笑容,也渐渐收敛起来。
桌面上沉默了一会儿,坐在北边的那个光头老人才开口:“那这个青面鬼的年纪肯定不大。”
“确实。”
庄成贤点头,“将军府那几位幕僚也是这么分析的,还有一些地方可以作为佐证,比如说,在他刺杀河阳县令之后,河阳县令调集的那一批洋枪,曾经被窃走了几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