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不同正待死战,忽然间半空中一人说道:“妙哉妙哉,有包三哥处,三步之内,必有架打,包三哥不愧是风波恶的挚爱亲朋,生死兄弟!”大家抬头看去,树上站着一瘦小汉子,三十岁左右年纪,面容猥琐。阿碧叫道:“风四哥,可有公子消息么?”
那风波恶笑道:“小阿碧,莫急莫急,待我先打一架再说!”说完直扑奚长老而去。
奚长老面沉似水,低喝一声:“莫非瞧着老叫花子好欺负么?”钢杖陡然而出,点向风波恶胸口膻中穴,那钢杖鹅蛋粗细,杖未及,劲风起。风波恶伸手去抓那钢杖,奚长老手腕急抖,竟将钢杖抖出水盆大小的枪花,将风波恶胸口诸穴尽数罩了进去。风波恶高声叫好,却猛地趴在地上,双手拍地,向奚长老小腹袭来。奚长老未见过这等怪招,来不及收杖,只得一脚踢出。
风波恶顺势一滚,只见白光一闪,抽刀在手,转身一刀,竟砍向吴长老。此刻奚长老就在他背后三步处,只需钢杖往他背心一递,他即便不死也得重伤,但他就是不管不顾,只管抢攻吴长老,奚长老不肯背后伤人,便自住手。
吴长老鬼头大刀兜头便砍,风波恶以刀招架,两刀相碰,火星四溅,风波恶掌中钢刀顿时缺了个口子。风波恶大喝:“你兵器厉害,我惹不起!”跳出圈子,转身却向宋长老冲去。宋长老为丐帮长老之首,岂肯以车轮战对敌,侧身闪开。
风波恶得理不饶人,连砍数刀。宋长老心中有气,铁锏横击,这招反守为攻,端得厉害,风波恶不敢硬接,只能向旁急闪,手中钢刀却舞了个圈子,将陈长老罩了进去。
陈长老双手一抖,将手中麻袋展开,向风波恶当头罩下。风波恶见猎心喜,哈哈大笑,回头怪叫道:“王姑娘,看清了吗?包三哥,这个麻袋可稀奇的紧,剩下的架你自己打吧!”说完也不听王语嫣包不同回不回答,自顾自的与陈长老斗在一处。
那风波恶自忖武功不及包不同,故而借好斗之名为自家兄弟试招,若王姑娘能看透对方武功路数,又可为包不同增添三分胜算。
丐帮众长老既然在王姑娘面前亮了功夫,他便随意挑了一人缠斗,只为包不同减轻压力。他心知今日己方已再无援兵,丐帮众长老武功高强,自己竟不能稳胜任何一人,要护得王语嫣三女安然退去,还得看包不同能否力挽狂澜。
他与包不同虽然性格恶劣,同为慕容公子复国大业的卧龙凤雏。但为人赤胆忠心,又早已认定王语嫣为未来主母,此刻与包不同心有灵犀,也盼着包不同在王语嫣相助之下能出其不意,擒拿一名丐帮长老,换王语嫣三女一条生路。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却见李逍遥迈步走出,笑道:“今日本是在下请客,却累得丐帮的朋友们打扫厅堂。在下真是惭愧之至。”
包不同见他与乔峰一道,此刻回想起方才吴长老与他相熟,知他必与丐帮渊源颇深,又欺他年轻,心想:此人大小肥瘦倒是正正合适,待我激他过来,将他拿下,管他长三还是板凳,包三爷手里先捏着一副牌再说。
包不同大声说道:“非也非也,我姑苏慕容氏登门造访,那是多少人做梦都想不来的面子,你居然在今日也与丐帮有约,却是大大的不对。”
李逍遥看也不去看他,对着丐帮众人说道:“今日还请大家伙给个面子,先停手吧。”那陈长老敬他有恩于丐帮,麻袋一抖,晃开风波恶,退至一边。
风波恶却存着包不同一般心思,佯装大怒道:“臭小子你且赔我架打!”上前几步,举刀砍向李逍遥肩头,李逍遥纹丝不动,待得钢刀及肩,猛地向前冲出,一头撞入风波恶怀中,在他怀中转身,竟以后臀撞向风波恶腹部,这一下毫无征兆,李逍遥动作又迅捷无比,风波恶本就招式用老,此刻再无变招之力。
他连退三步,本以为已将劲力卸去,待欲拿桩站定,却又感一股大力袭来,不得已又连退三步,如此这般,连退了四次,终于站立不稳,向后摔倒,坐在地上。
风波恶虽然摔得浑身疼痛,但略略运气,自感内腑并无大碍,知道是对方手下留情。段誉见李逍遥此招怪异,问道:“王姑娘,我二哥这是何招式?你可知道?”王语嫣奇道:“刚刚这位公子所使的招式我从未见过,此招虽然…嗯,不雅,但却是风四哥这招‘江南风起’的克星。真是奇怪的紧。”
李逍遥耳力惊人,远远听到,笑道:“三弟,二哥这招名曰:‘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乃是我用屁股连撞了一千八百条黑狗、白狗、黑白花狗,苦练而成。你想不想学?”王语嫣三女闻听此言,皆是羞红了脸。
段誉听他胡言乱语,想起了当初偶遇木婉清时“臀无裤”之灾,连连摇头道:“此等神功,小弟实在无福消受。二哥自便。”
大家只当他们插科打诨,但包不同深知,王语嫣在武学一道,论见识,实可比肩天下宗师。包不同从未见过,居然有她都认不出的武功路数,心下不由骇然。但他脾气别扭至极,又怎肯服软求饶。大喊一声:“得罪了!”便揉身攻了上去。
李逍遥见包不同右手抓向自己面门,左手扣向自己手腕,却侧身抢步向前,长剑平举,剑尖直指包不同右手掌心,包不同这招“推窗抢碗”还未使到一半,就不得不变招自救,否则手心直接拍在对方剑尖之上,难免掌骨碎裂之苦。他右手回缩,犹自心有不甘,左手化爪为掌,一招“清风拂柳”拍向李逍遥右肩。
王语嫣见状,大惊,急喊道:“包三哥,小心他刺你天府穴。”她言语甚急,但李逍遥出剑更快,自他领悟了“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武学道理,出招之时,心无旁骛,一剑刺出,击敌破绽,是以更比以前快上七分。王语嫣刚刚说到“小心”二字,包不同左臂酸麻,垂于身侧,却是已然中剑。王语嫣此刻说完,倒像是替众人解说李逍遥剑招一般。
风波恶见包不同手臂中剑,心中大急,他不知李逍遥这玄铁剑无锋无刃,只当包不同手臂重伤。情急之下,发狠拼命,手中钢刀挥舞,一招“密雨倾盆”,卷起一片刀光,远远看去,却像一个银白色光球,向李逍遥撞去。
李逍遥手腕一抖,长剑划个半圆,剑尖转向,直往刀光最亮处刺去。王语嫣看得心惊肉跳,忙道:“风四哥,快快退后!”风波恶刚听到王语嫣大喊“风四哥”,手腕神门穴一麻,钢刀落地,手腕酸麻。他急退五尺,与包不同一人抱着右腕,一人揉着左臂,难兄难弟,并肩而立。
包不同喊道:“好剑法,王姑娘,你替他解说剑招,又有何用?”
王语嫣歉然道:“包三哥,我从未见过如此古怪剑法,居然每一招都是寻着你招式破绽而来,且他出招前腰不动,肩不晃,我需得先看出你招式中破绽才能猜出一二。”
风波恶还欲上前一试,却被包不同拉住。他惨声道:“昔年老爷在世时,曾与先父说起,江湖中每隔百年,总会有些惊才绝艳之辈,可以跳出招式桎梏,化天下武学于一身,以无招而胜有招。我本以为这是江湖传说,谁知今日居然…居然…”他心中暗想自家慕容公子此刻武学境界,一时间却是说不出话来。
风波恶见包不同不再说话,便道:“阁下好剑法,今日我包三风四认栽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这几位姑娘手无寸铁,阁下当世高人,想必不会为难几名弱女子。”说完,却是与包不同挡在三女身前,再不退后一步了。
包不同收拾心情,问道:“阁下神剑,包三佩服,还请阁下留下万儿来,他日我姑苏慕容氏,必再来讨教。”
李逍遥正要答话,却听王语嫣柔柔的说道:“段公子,你这位二哥剑术通神,却不知尊姓大名?”便立时闭口不言,心中暗叹:小段啊小段,请开始你的表演。
段誉见美人垂问,一颗心早已飘到九霄之上,此刻莫说是自家二哥的尊姓大名,就是他大理段氏皇族宗谱,他也能为美人倒背如流。
只听得段誉说道:“好叫王姑娘得知,这位李逍遥,刚刚与乔大哥和在下结为兄弟。人称‘一剑镇西戎’。”他深知自家大哥二哥威名,本以为此刻说出二哥名字,王姑娘必然心存好奇,他此刻速速在心中编撰了“李逍遥追杀四大恶人”、“李逍遥大闹西夏一品堂”、“乔峰、李逍遥、段誉城外斗酒”三大话本,待王姑娘问起,便要细说。
谁知王语嫣默然无语,一言不发,原来她正暗自出神:“原来他就是李逍遥,此等神剑,居然甘居‘北乔峰’之下,表哥他虽与此二人齐名,但表哥的武功…表哥的武功…”
李逍遥对乔峰说道:“大哥,这四大恶人还没有来,就让他们先走了吧。”乔峰无意为难几名女子,点头应道:“理当如此,几位请便吧!”
“且慢!”却听一声大喊,一名乞丐走了出来,李逍遥放眼望去,这乞丐一身鹑衣,却相貌清雅,仪容俊美。脸色一黑:“那话儿来了”。
他心中暗自叹息:大哥呀大哥,你前半生一呼百诺,风光无限,可知今日却是会无好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