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储江絮问。
“方才引路的年轻人。”阿织道。
众人听了这话,立刻朝四下看去,林子里哪里还有粗衣男子的身影?
但是,适才尸雾弥漫,林中危机四伏,粗衣男子害怕,跑了也说不一定。
楚恪行道:“你凭什么说阿袖是他?”
阿织道:“道观的弟子只死了二十五人,这里的坟冢却有二十六个,我集齐木牌,想看看多死的那个人是谁,但是最后一块木牌被划花了,上头只剩一个‘包’字。钟伯说,长善把阿袖捡回来以后,给他起了一个道号,叫做‘抱袖’,道观中其他弟子都以“善”为姓,姓名中藏了‘包’字的,只有阿袖。”
“当时因为须留道人来了,我来不及往下想,但是——”阿织屈指,把阿袖的木牌吸附过来,“你们看看木头上的划痕。”
木头分明沉旧,划痕却很新,被涂花的地方,木屑都没清干净,种种迹象表明,划痕是一刻前才形成的。
白元祈“啊”了一声,恍然道:“所以,有人看到姜姐姐查看木牌,临时把这一块涂花的?“
阿织点头:“当时在林中的,除了我们,只有一个引路的年轻人,这事要不是我们做的,只能是这个年轻人了。道观的弟子都成了尸怪,须留道人也不得幸免,镇民都是凡人,他们做不到隔空涂花一块木牌,唯一有本事,有动机做此事的,除了阿袖自己,不做第二人想。”
眼下想想,昨夜“问神”,奚琴和阿织分明已经做了镇民的替死鬼,可那个扮作新娘的干瘦妇人还是异乎寻常的害怕。
她的害怕当真源于尸怪吗?还是源于这个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假作温情,还自告奋勇为阿织等人带路的“丈夫”,或者说,阿袖?
奚琴道:“如果是他,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
他从容解释道,“我来前觉得这个年轻人不对劲,如果如他所说,他们真这么怕尸怪,应该更怕须留道人才是,昨晚还让我给他做替死鬼,躲在暗处苟且偷生,今早怎么就有胆子引路了呢?所以我让我的魔引了一缕魔气,暗中跟着他。”
楚恪行听了这话,出离愤怒:“你早就知道这个引路的有问题,为何不早说?!眼下出了事才——”
“早说有用吗?”奚琴淡淡道,“来风过岭前,不是没人提醒过此行冒进,楚家公子你是怎么回的?”
彼时阿织提醒说冒进,楚恪行却满不在乎,还道姜仙子如果害怕,可以不去。
而今自食恶果,后悔已经晚了。
储江絮道:“阿袖千方百计把我们引来此地,又用那诡异金线掳走楚宵,必然有他的目的,说不定我们尽快找到阿袖,楚宵还有救。”
章钊道:“琴公子,有劳。”
奚琴没说什么,指尖引来一缕黑色的青烟,并指一挥,由着这缕烟蔓延出去,道:“走。”
-
时近正午,苍穹中不见春阳,一团一团的灰云聚在长寿镇上空,整个镇子一派萧肃。
眼前的道观似乎已经荒弃很久了,门庭破败不堪,钟伯迈入道观时,被一旁的瘫倒的木桩子绊了一下,险些跌到在地,还好一旁的干瘦妇人扶了他一下。钟伯于是拍拍干瘦妇人的手,意示她别怕。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几个月前还被镇民奉为人间仙地的地方,眼下竟变成了阎王殿。
钟伯带妇人穿过前院,来到主殿前,对着紧闭的殿门,小心翼翼地唤了声:“阿、阿袖。”
殿中无人应声。
钟伯与妇人互看一眼,半晌,又唤一声:“阿袖?”
殿中悄然如初,钟伯与妇人终于露出一点欣喜的神色,他们正要上前推门,殿门忽然开了,一个穿着粗衣的年轻男子负手跨出来,看到来人,他笑了:“钟伯,芸儿姐,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哦,我们看你跟几位仙人进了风过岭就没出来,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钟伯支吾道。
“是吗?你们不是该希望我回不来吗?那几个仙人没能手起刀落宰了我,让钟伯失望了是不是?”阿袖道,“钟伯既然这么关心我和道观的师兄弟,我们也不能让钟伯失望,下一个——”他的语气蓦地变狠,“就轮到钟伯为他们养魂好不好?”
钟伯听到“养魂”二字,腿脚一软,整个人吓得瘫倒在地。
他仰起头,战战兢兢地看向阿袖。
这会儿阿袖已经和早上的样子不大相同了,他露出了他原本的样子,一双眉眼异常清秀。
阿袖长得好,这一点镇上的人都知道,十多年前,长善,或者说须留道人,把他带回长寿镇时,没人不心疼这孩子。
 
;可是……谁让他是“命罐子”呢?大家心疼他,更心疼自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