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巷子没走多远,就瞧着一户人家半敞着门,一个老妇人正骂骂咧咧地训孙子,脚边不远处还有摔了一地的碎瓦片。
曹清带上一脸憨厚的笑容,伸手在大门上敲了两下,正骂人的老太太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过来,一瞧是个生面孔,不认识,就喊着嗓子问道:“你是谁,找哪家的?怎么这条巷子里没见过你?”
曹清瞧着这家的小孙子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烧饼,嘴角还有口水流出来,他就忙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递过去,小孩子一把接过去就往嘴里塞。
老太太一见就要抢回来,边抢边骂,“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个烧饼就把你馋的眼珠子都掉在地上,没出息的东西……”
“大娘,我就是想问个路,一个烧饼不值啥,是我给的,你别骂孩子了。”曹清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
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点,问,“你想问什么路?找哪家的?难怪瞧着你面生,是来走亲戚的?要说,你这亲戚也不靠谱,怎么你还摸不到门?”
“早几年家头里遭了灾我们就换了地方,亲戚家的信也给弄丢了,只能凭着记忆来找人。可是,到了门前瞧着不是我家亲戚的人住着,我就犯了嘀咕怕是找错了门,这才找您老问问,您这岁数肯定知道得多。”
“那倒是,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这一片就没我不知道的人家,你想问哪家?”
曹清听着老太太倒是痛快,就忙把手里其他的几个烧饼都塞给那孩子,老太太忙要阻止,曹清就道:“大娘,我也不能白跟您打听,贵重的东西我也拿出来,几个烧饼给孩子吃,您就收下吧。”
“就一句话的事儿,哪里值这么多烧饼。你这后生长得厚道人也厚道,你问吧。”老太太笑眯眯地开口。
曹清搓搓手,指了指这巷子的另一头,“就与您家隔了五六户的那家,我小时候跟着我爹来过一趟,只是这里的巷子长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走没走对门,我隔着门瞧了一眼,
院子里的人面生得很,跟我们家长得一点也不像,这心里发怯,就没敢过去问问。这不是怕找错门惹上麻烦,我们乡下人进城就怕惹麻烦。”
老太太看着曹清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一想也是,乡下种地的能有多大见识,进了城可不是怕惹事,就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那家还真不是以前住的人家,这宅子原本住的人家姓孙,你家亲戚是不是姓孙?”
曹清一脸惊喜,“老太太您怎么知道的,我们家就姓孙。”
“你小子还真行,要是都姓孙那就没找错门,不过你运气不太好,姓孙的那家今年也是倒霉,好端端的儿子读着书却染上了赌,你说咱们这养的平头百姓能有多少家底去赌?供一个读书人都要费老鼻子劲儿了,欠了一屁股债,赌坊找上门,就把房子给收了,不久前那宅子才有人买下来。”
曹清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展桥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太子妃怀疑当初史家涉赌背后就有益王的影子,现在搬走的那家也是因为赌博没了房子,就这么巧?
而且,之前他瞧着进门的那个人像是润仪郡主,如果没看错的话,润仪郡主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这里可不是她那种贵人会来的地儿。
曹清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一个震惊的神色,结结巴巴的开口,“赌钱?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赌钱啊?这可是不得了,不得了。大娘,那搬走的我家亲戚人没事吧?”
老太太听着曹清先关心亲戚的安稳,脸色又好了点,“没事,就是那读书的闹出这样的事儿,可能觉得没脸见人,想搞一根绳儿吊死的,可偏他是个命长的,赶巧他娘那晚上就是睡不着去看他一眼,这命就留下了。造孽啊,好好地一孩子,以前见到我总是打招呼的。”
曹清拍着胸口,“这就好,这就好,命还在,其他的还能慢慢的赚回来。大娘,那您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走的时候怪匆忙的,咱们这些老邻居早上起来一看门都空了。”老太太边说边摇头。
曹清心头一沉,随即面带惆怅的讷讷开口,“大娘,那您知道买房子的是哪里人吗?好不好打交道,我想上门问问我家亲戚的去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既然落难了,咱们乡下有房子,总有他们落脚的地方,我担心他们现在连个住的地儿都没。”
老太太挺惊讶的看了一眼曹清,这年头这么良善的也不多见,乡下人打秋风的多,帮衬人的少。
这么一想,看着曹清就越发顺眼,这小伙子之前还给了好几个大烧饼,她想了想就说道:“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别上门了,这搬来的一家不是个好惹的,咱们这一条巷子的人都没人跟他们打交道,别看就住了个小院,里头人还不少有五六个,个个膀大腰圆的,瞧着就不像是好人。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找不人就算了,别真的惹一身麻烦。”
曹清一脸担忧,“大娘,我虽然也怕,但是我还是想过去问一句,我那亲戚家里也是好几口子人呢。”
“那一户人家不像是咱们京城本地人,说不上哪里的口音,听着怪怪的,老婆子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吧。”
曹清一脸无奈的点头,“大娘,您都这样说了,我要是不听您的话,那就辜负您的好心了,我先回家一趟,跟我爹商量商量怎么办。”
“对,回家跟你爹商量去,这种事儿还是家里的长辈做主,年轻人心是好的,可别办了坏事儿,快回去吧。”
“哎,我这就出城,多谢大娘,没有您这几句话,说不定我就真的莽上去了。”
老太太摆摆手,曹清就告辞出了她家。
不过,曹清没有真的转身就走,而是拉了拉衣领,微微弯弯腰,再配上他那张
脸,就像极了生活不如意的丧气的人。
他顺着长巷低着头抄着手靠墙走,等他经过那道门时,眼角微微一瞥,两扇木门半掩着,并不能看清院内的情形,只能听到院中隐隐有男子说笑的声音传来。
确实如老太太所言,不是京城本地人的口音,老太太没听出来,但是曹清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是遂州那边的口音。
他当下微微加快脚步,也没敢多停留,贴着墙溜出了巷子。
出了巷子,曹清也没立即变个样子,依旧保持原本的姿态与样子,顺着热闹的大街走了好长一段,一直到他真的没入人群,感觉到盯着他的视线消失了,这才身影一闪拐了弯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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