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而她床上另有一个光着上身、仅穿了条内裤的男人。wanzhengshu亦方把枕头拿走,露出趴着痛苦地申吟的祖明。“租明!你在我床上做什么?”亦方大声问。“我还以为是那个骆擎天呢。”方亦言说。“你闭嘴!你在这里做什么?”亦方同样质问他。“哎哟,拜托小声点行不行?”祖明翻个身,双手抱着头。“我的脑袋要炸开了啦。”“活该。”亦方吸吸鼻了,大叫:“牛租明,你喝酒!”她用手上的枕头打他。“喝得臭气冲天,居然来睡我的床。起来!”“哦,哦,天哪,救命埃我头痛死了啦。”祖明起不来,哼哼唧唧地。擎天到门边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一个半裸的男人曲着身子瘫在床上,亦方气呼呼地要拉他起来。方亦言也在,双手交抱看热闹。冰淇淋没看见方亦言这个鬼,她朝床那边眨眨眼睛。“哗,搞什么?亦方,这个人说找你哟。”亦方回头,和擎天的眼神相对。“对不起,”他说,“我似乎来得不是时候。”亦方不说话,因为不晓得说什么好。她床上有一个几乎全裸的男人,又喝得酒气冲天,她能说什么?擎天便向她点一下头。“你要我先离开吗?”他问,语气很温和,却掩不住些许僵硬。亦方懂他这个问题的含意。或许这是他们会不会再见的关键。“我有邀请你来吗?”她冷冷道。擎天的神色微变。“打扰了。”临走,他仍极有风度地颔首。这其间,祖明倒坐起来了。“他是谁?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喃喃。“这下你摆不平了。”方亦言说。“你闭嘴!”亦方没好气。。“好嘛。”祖明嘀咕。“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回来的时候,你睡在客厅,我就进来睡啦。你先睡了我的地方嘛。”亦方跺跺脚。“你不要出来吓人埃”警告了力亦言,她旋身出去。祖明看看自己,喃喃自语:“我这样子很吓人吗?”他弯弯胳臂,对他的三头肌甚为满意。“我觉得很不错哩。”然后又抱着头申吟。方亦言摇摇头。“不,她不可能是我。我没她那么冥顽不灵,我以前在英国的室友也没她的室友这么……”他不以为然地挥手,“愚钝。”祖明忽然朝四周转动眼珠。“谁作说话?”方亦言立刻贴近他面前。“我。你看得见我吗?”租明摇摇头。“我真的醉了。”这一摇头,他马上放声申吟。方亦言也摇头。“我得再去弄个明白。”消失前,他喃喃。客厅里,亦方也头痛起来。“他是谁呀,亦方?你干嘛对他那么凶?”冰淇淋问。“对呀,他是谁?”珍仪兴致勃勃。“谁是谁?”施公由厨房来到客厅。“不要问了好不好?”亦方叹气。.冰淇淋把方才的小事件做个简报。“他去医院找过亦方。”她补充,“不过那天他受了伤。”“病人找你找到你住的地方来了?”施公咋舌。“哇,亦方真红!”珍仪喊着。亦方又一声叹息,只好告诉他们,“他就是我爸爸要我回去见的人。”他们讶然,面面相觑。“你可真会轻描淡写!”冰淇淋大嚷。“我想到了!”珍仪拍一下手。“他不是骆擎天吗?”“骆擎天!”施公诧异地问。“你不愿意嫁的人,就是他?”“可不是吗?”冰淇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觉得他似曾相识,还以为我和他有什么前世缘哩。”她不胜遗憾地长叹。“他走了?”施公张望。“被亦方赶走了。”珍仪说。“我哪有赶他?”亦力不承认。“我现在晓得你为什么不嫁他了。”冰淇淋说。“为什么?”珍仪问。“哎,他是花花公子,人尽皆知。”“我觉得他不像。”珍仪手托腮,无限向往。“他看起来稳重、成熟、风度翩翩、器宇不凡、英俊潇洒……”“有完没完?”冰淇淋白她一眼。“不过,亦方,蒸鱼难得说些清楚、分明的话。”“啧,你们为什么不听听亦方的想法?”施公说,“亦方,报纸、杂志刊登的所谓绯闻,不能完全相信。”“对呀!”珍仪猛点头,“谣吉止于智者。”“哇,蒸鱼今天这么清醒!”冰淇淋赞道。“你们为什么全部在家?”亦方有意转变话题。施公闻言跳起来。“哎呀,我要迟到了。”“我上小夜。”珍仪说。“亦方,你要不要向他解释一下?”冰淇淋问。“亦方不知道什么是小夜吗?”珍仪问。“珍仪!”冰淇淋喊。“我去睡觉。”珍仪咕哝地起来回房间。“我出去了!”换了衣服的施公喊着跑出来,一路冲出大门。“你们一定要大喊大叫吗?”祖明摇晃地走进客厅。“讨厌,去穿件衣服啦,色情狂!”冰淇淋吼他。亦方长叹。“天哪,我以前都不晓得我们这几个人都在时有这么热闹。”“因为我们很少全部在嘛。”冰淇淋微笑。“说真的,对不起啦。”“你道什么歉?”“我刚刚不知道祖明在你床上,而且那副德行,不然我就叫他在客厅等你了。不过他一听到你的声音就迫不及待去找你,我……”“不是你的错,也不是祖明的错。”亦方心烦意乱。“他不该不说一声就跑来。”“亦方,你很在意他吧?”“怎么会?”亦方觉得自己的声音心虚。“你对他说话的口气呀,我从来没见过你对任何人那样耶。”“我对他怎样了?”“你不论如何待人都是彬彬有礼、温和友善的,从不提高嗓门,从不发脾气。”“我刚才对祖明一点也不温和友善。”她指出,“我吼得很大声,也发了火。”“嗐,那不一样,他要是那个鬼样子睡在我床上,我不把他踹到地上才怪!哪里才地吼他而已。”“没有开水了。”祖明拿着个空杯进来,埋怨道。“谁把水喝光了也不烧?”冰淇淋瞪他。“你还喝水?亦方的终身被你毁了啦。”“不要乱讲。”亦方站起来。“我要出去透透气。”亦方漫无目的骑了好久,然后发现自己骑上了山。她甚至不太确定她位在何处。失去方向感,对她而言,简直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不在乎。她此刻在乎的是不久前那一幕,擎天做何想法?不论她多么想否认,她是在意他的。然而,她在意的是他这个人,还是他这么多年来完全漠视她的存在?或完全漠视他和她有婚约的事实?亦方原以为隔了这么许多年,他突然到言家造访,目的是要取消婚约。当年缔约时,她未出生,而今解约,她更不必要在常因此她拒绝回去。假如真是如此,她就不需要在此为了要不要理他,及纳闷他的用意何在而心烦意乱。她或许还是会为了莫名其妙被“休”掉而气愤、难过,但很快事件便可抛诸脑后。如今他不仅露了面,要实践一个他二十八年来不曾做过任何表示的约,更俨然以未婚夫自居,一副巴不得人尽皆知似的姿态。若他只是一时兴起,拿这事作为消遣,她该如何自处?可是,他又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她要去认识他、了解他吗?将机车停到山道旁,亦方拿下安全帽,摇散她一头秀丽清爽的短发,闭上眼,仰首让阳光与山风拂去她的烦躁、郁闷。然后她跨下车,把帽子系在车上,决定走一走。山道侧几栋建筑参差沿坡而立,屋宇和四周的空气一样,安安静静,不受半点纷扰。这样的日子是她所向往的。筑居山野,不与尘世相涉。然则谈何容易?见一幽窄小径,亦方转了进去。两旁尽是杂草和恣意生长的树。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她发现矮灌木间有一扇木栅门。她好奇地伸手推了推,栅门应手而开,当她跨进去,不禁愣在当常不及人高的小小栅门后面,竟是花团锦簇,教人眼花撩乱。看来她闯进了个私人花园。可是如此美丽的花园,为何仅以简陋的木栅门看守呢?隔着小型热带雨林似的繁花密叶,隐约似乎有个人影移动。亦方犹豫着是否该寻芳访胜,或离开,以免造次,里面的人却已感知有外人进入,自角落直起身。“请自便,不用拘来。”他友善地说,没有回头。听到声音,亦方又惊又疑。骆擎天?这时,他慢慢转过了身,“要不要喝杯茶?”他友善地问着,一面走了过来。这时离开已来不及了,何况,她因太吃惊,两条腿被钉牢在地上似的动弹不得。
第六章
擎天的惊讶不亚于她。“亦方?”他越过碎石铺成的小道走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以为她是来找他的。“我不知道。”她愕然看着他,一时没法将西装笔挺的骆擎天,和眼前这个穿t恤、牛仔裤的连在一起。“哦。”他微顿,笑笑,“更好,意外加惊喜。”亦方无言以对,感到进退两难。“进来吧。”擎天邀请地伸出一只满是沙土、草屑的手,另一手抓着一大把野草。她只好跟着他穿过通道。“请坐。”他指着篱笆旁的竹椅。“我洗洗手就来。”“你忙你的,不用麻烦招呼我,我马上就走。”她连忙说。“什么话!既来之则安之。常常有登山的人路过进来的,一点都不麻烦。”走了几步,他回头叮咛:“别走哦。”注视他进了衔接屋子的一扇门,亦方略微考虑,心想若这么走掉,倒是比她不请自来还唐突了。她于是索性照他说的,既来之则安之,环视这一方世外桃源。花园和篱笆中间,是一个类似旧时炉灶的长方形红砖平台,左右各留了一个炉口,一边显然设计了用来烤肉,一边放了一个大陶锅。烤肉台另一边,畦畦分明,是个菜园呢。竹篱的内侧角落,一张网状吊床挂在两棵树之间,吊床上躺着一本书。“清理了菜圃以后,本来想看看书,”他的声者轻柔地在她后面告诉她,“结果不能专心,所以就起来做些挑剔的事。”“挑剔的事?”“就是你进来的时候看到我在做的。”亦方不敢回头,怕和他面对面。她就算在最狂野的梦里,也不可能把他和莳花、种菜的男人联想在一起。“你这里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进来吗?”想起她刚才说的,她没话找话说地问。“有缘人自会进来。”她的尴尬一定不自觉地表露了出来。因为他含笑补上一句:“木栅门不留意便会错过,而它并不显目。”的确。可是──“万一路人进来采摘你的花或你种的菜呢?”“我种的,不表示它们属于我。它们在大自然孕育下生长,有缘和它们相见的人,喜欢就可以随意摘龋”“那又何必做个神秘却不具防卫作用的门?”“栅门的用意本来不为防卫,是因为它在几棵灌木中间,所以显得神秘,而没有必要为了想做个栅门砍掉其实不碍事的树。那道木栅门,算是梦想中的其中一样小配件吧。”一扇门,不管大小厚薄,形容成了配件,倒是有趣。“我想弄个私人自由空间,又不想太私人。我希望分享,又不愿它变成动物园之类的公共场所。因此当初发现可以利用灌木间的天然空隙,作为非刻意选择性的分享,觉得再理想不过了。还想知道什么?尽管发问,我知无不言。”他有如此胸襟,她再多问,倒显得她小气和多疑了。亦方摇头不语。“要不要看我的菜园?”询问着的同时,他已经朝菜圃走去。亦方自然尾随。“你今天来得不巧,我刚好重新翻土,准备栽新菜苗,所以看不到东西,除了地瓜叶。”他顽皮地眨眨眼,却教她好不心动。“这地瓜叶底下是没有地瓜的,也不生地瓜。”“生长地瓜的地瓜叶不能直接吃,要经过挑眩”她接道,“没有地瓜的地瓜叶比较好吃。”“对。”擎天回头望她。“我是不是太多话了?”“不。”亦方仍回避与他眼眸相对。“其实你是正好说到我唯一略微懂一些些的。”“你是客气还是谦虚?”“都不是。”“要我继续当向导吗?”“要。”他种的种类相当多。从他插在田地前的小立竿,她看到有油菜、芥菜、芥蓝菜、白萝卜、香菜,以及蒜、葱、姜。吊床旁沿篱笆边缘则是一整排的九重葛、紫苏。篱笆上爬满了佛手瓜藤,新长的小小佛手瓜可爱得像一粒粒青绿色花生。亦方看得目不暇给,日瞪口呆。“到尾里坐,喝茶,还是你想坐在外面?”她未回答。他又建议:“这个时候外面太热,近黄昏时出来,到观景台上坐,看夕阳,比较合适。如何?”“我……该走了。”擎天伸手过来,她以为他要拉她的手,说些亲密话语,然而他只是看她的表。“你要上班?”亦方犹豫着,无法决定要不要让他知道她上夜班。“你想太久了,表示你不需要急着走。”她不作声。“亦方,你一定要离开的话,我不强留。不过,我非常希望你留下。”在这里的他,和在山下的他,迥然不同。两者都对她具致命的吸引力。“我不喝茶。”最后,亦方说。当擎天露出愉快的笑容,她了发觉他原来和她一样紧张。“牛蒡茶,可以吗?”她点点头。“等一下,屋里很乱,给我一分钟。”他果然很快就出来。“请进。”进屋要脱鞋,擎天为她拿来拖鞋。但其实不需要,屋内全铺了榻榻米。他放着小提琴协奏曲,刚了在外面没听见。不过或许是太专注于他的关系。进来了也依然。她的眼光跟着他动。他拿壶接水,把壶放上燃着炭的炉座。从木雕茶盘取来两只陶杯,打开迷你冰箱,拿出保鲜罐,倒了些核果在陶碗巾,端来放在她面前。亦方无法想像骆擎天是如此温文儒雅的。一面做着事,拿东拿西,他一面对她说着话。“我原先想在钢筋水泥丛林外,给自己一些时间和空间,过一种较原始、简单的生活,结果还是脱离不了一些需求。音响、冰箱是不属于原始的产品,茶具是名陶艺家的作品。”终于,他在她旁座盘膝坐下。“需求和欲求,仍然是摆脱不掉的习性。”他自嘲。这也是她想像不到的!他对自我的苛求。“这屋子是……”“自己搭的,很简陋。”亦方大吃一惊。水烧开了,他提起壶,往桌上的小陶壶倒。烧水的壶是铁壶,拿在他手上,却十分轻盈似的。他泡茶的动作、手势、神情,则像个修行者,有种悠然、深厚的静定。他的手指修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