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六日的武林大会随着秦萧萧的轮空正式拉开了序幕,第一日的十五场比赛没有任何悬念地结束了。上半场郑可贤和漆褚宁不负众望双双晋级下一轮,代表枕粱门出战的余泽同战胜了浮光阁的弟子;下半场梁闻喜胜了木兰盟,秦萧萧不战而胜,枕粱门的三位弟子全都进入了十六强的比赛。
第二日的比赛较前日的初赛多了几分胶着和悬念,上半场郑可贤和漆褚宁势如破竹,再下一城,率先赢得了八强席位中的两席。而枕粱门唯一一位分在上半场的弟子余泽同对上了伏龙堂的宋英杰,两人你来我往对打了近三百招,最终以余泽同体力不支落败。这是枕粱门在此次武林大会上遭遇的首败,门下观战的弟子都有些灰心。幸而余泽同赛完不久,下半场的比赛开始了,弟子们重新围在擂台边上的看台,为大师兄梁闻喜加油助威。
比赛进行到第二日,秦萧萧还是第一次上场,面对自己的第一场比赛,第一名对手,淡然坚定如秦萧萧也有些忐忑。秦萧萧和平沙派弟子的对决是本日的最后一场比赛,看台上的各家弟子看了一天的比赛,体力、兴致都有些欠缺,因此最后一组选手上场时,看客已经走了不少,只有寥寥几位弟子还坚守在看台上,打算将今日的比赛看到最后。
秦萧萧对于有多少人会来看自己的比赛并不期待,武林大会才刚开始,她迟早会让大家见识到她的本事。正式对决前,秦萧萧扫了一眼看台,出乎意料的,同门的梁闻喜、余泽同和祝从容都没有离开,围坐在一个角落上默默观赛。再往后看,秦萧萧嘴角流露出笑意,她的师父庄亦谐独自一人坐在最后排摇着把蒲扇,手里端着碟花生米,惬意地准备欣赏自己弟子在武林大会上的首次亮相。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平沙派弟子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秦萧萧和平沙派弟子刚对上,就发现眼前的对手出招温吞,欲迎还拒,显然是在引诱她先行攻击,然后趁她不备,迅速给予还击。秦萧萧看穿了他的套路,却不拆穿,连用四击野火燎原,步步紧逼,迫得对手连连后退,只有勉强招架的能力,没有绝地反击的空隙。
五、四、三、二、一。秦萧萧一面紧逼对手,一面在心中默数,五个数数完,平沙派弟子的后脚已经跨出了擂台,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秦萧萧见状,伸手一拉,将他从边缘扯了回来。那名弟子愣愣的,还没有明白过来自己是怎么输的,就听见主持这场比武的裁判宣布了结果:“第八场,枕粱门秦萧萧胜。”
胜负已分,便没理由再在擂台上停留,秦萧萧飞快地收剑入鞘,急匆匆地准备回去吃饭。她刚想问庄亦谐是否要她将饭菜打好送到三一集去,只见看台上原先庄亦谐坐的位置空空如也,余泽同也不见了。掌门梁乐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正和身旁的平沙派掌门热络地交流些什么,梁闻喜和祝从容则乖巧地坐到自己师父梁乐的后头,两人隔得老远,生怕被师父看出什么端倪。
秦萧萧走下擂台,路过对战表时,抬头往上看了一眼,明日的对阵表已经出来。比完今天的比赛,参赛的三十一名弟子只剩下八名明天还会出现在这擂台之上,余下的二十三人,都会坐在看台上观赛。
明天将要出战的八人,分别出自山三派、枕粱门、归磬宗、伏龙堂和木兰盟,其它门派的弟子均止步十六强。就像秦萧萧刚刚击败的那名平沙派弟子,在他落败后,平沙派弟子在此次武林大会上的比赛就都结束了。
这是江湖的残酷,这是武林的法则,只有真正的高手,才能有一战到底的资格。
更为残酷的比试,在第三日如期到来。
上半场的两次比赛安排在上午,下半场的两场安排在了下午,这使得每场比赛之间都有一段时间的间隔,便利了各派弟子前来观赛。秦萧萧也不例外,虽然她下午要对战归磬宗的后起之秀曾少谙,但是现在距离对决尚早,她和师父庄亦谐悄悄地坐在看台后排最角落的位置,观看上届武林大会的冠亚军郑可贤和漆褚宁的比赛。
“好一招飞燕踏浪,漂亮!”第一场比赛刚刚开打,庄亦谐便全身心地切换到观战模式,对郑可贤使出的剑招连连称赞。
“第十式天门洞开,破了对方的雷霆诀,太漂亮了!”
“稳住,接着走天门十八式。”
“对,就是这样,不要给对手留下攻击的空隙。”
“错了错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接一招平地波涛,应该用第十七式劈山断海的。”庄亦谐看着郑可贤与伏龙堂弟子你来我往地过了近百招,胜利显然已经往郑可贤这方倾斜,然而他始终无法完全地掌握这场比赛的节奏,使得整场比赛迟迟无法尘埃落定。
秦萧萧虽然想投入地观看郑可贤的比赛,但是身边的庄亦谐时不时冒出来的点评语总是往她耳朵里钻。当第四次看到前排的山三派弟子投来的不满眼神时,秦萧萧再也按捺不住,悄声对庄亦谐说:“师父,您别点评了,山三派弟子看你的眼神像是要把你给吃了。”
“有你在,十个山三派弟子都吃不了我的。”庄亦谐满不在乎地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弟子秦萧萧手中。
“可是,坐在我们前面的山三派弟子有十二个。”秦萧萧一本正经地抬杠道,她还不忘补充一句,“师父,我对付得了十个人,可您未必打得过剩下两个吧。”
庄亦谐把目光从擂台上收回来,看了看前头攒动的山三派弟子的后脑勺,知道秦萧萧所言非虚。他悻悻地压低声音,指点秦萧萧道:“要弄明白天门十八式的人不是我,是你啊,傻徒儿。”
庄亦谐接着说道:“是,你是把我让你看的几本书都看完了,可是关于天门十八式,你了解得远远不够。”庄亦谐指着擂台上熟练切换应用着天门十八招各式的郑可贤对秦萧萧说,“山三派的立派之基就是天门十八式,它从连绵不绝、变幻莫测的水势中得到灵感,演化而来,看似轻柔若水,实则蕴含千钧之力,绝非你想象的如此简单。”
庄亦谐还想接着点拨秦萧萧,看台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原来是郑可贤获胜了。庄亦谐看着在欢呼声中离场的郑可贤,叮嘱秦萧萧道:“郑可贤今日还没有使出天门十八式中的绝学,这四年,他着实进步不少。”
“庄贤弟,许久不见,可有新寻到什么残卷秘本?”一只宽厚的手掌轻轻地拍拍庄亦谐的肩膀,一听这个中气十足,雄浑有力的声音,秦萧萧便猜到是山三派的掌门嬴沧海,忙起身行礼。前排的山三派弟子也辨认出自家掌门的声音,忙不迭地转到后头行礼。
嬴沧海生性豪迈,不拘小节,忙挥手让一众弟子们坐下,不要扰了其它门派弟子观战的兴致,自己在庄亦谐旁边坐下。故交重逢,自然有许多话要聊,秦萧萧见师父有客,起身往三一集去了。刚刚庄亦谐和她说的天门十八式的奥秘,她还没有完全理解,要再把郑可贤今日展现出来的招式和典籍中所载的内容进行对比,好好领悟一番。
至于随后漆褚宁和宋英杰的对决,不出意外,实力明显更胜一筹的漆褚宁应该能赢下这一局,在上半场的决胜局提前迎战郑可贤,再次上演四年前武林大会时的那一场巅峰对决。
果不其然,用过午食的秦萧萧提前来到比赛场地准备观看师兄梁闻喜与木兰盟弟子何玉成的比赛,她看到对战表上已经预告出明日的第一位胜者将在郑可贤和漆褚宁之中决出。
下午的第一场比赛开始了。梁闻喜这轮面对的是木兰盟最优秀的年轻剑客何玉成,她擅使软剑,轻功极高,许多男剑客对上她,都会败在她的流萤剑下。面对这样一位不可小觑的对手,梁闻喜自然不敢掉以轻心,准备用清谷剑法迎战。
秦萧萧在看到梁闻喜使出清谷剑法的瞬间眼中一亮,前两轮比试,梁闻喜都没有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清谷剑法对敌,这让自认为已经勘破了梁闻喜剑路的秦萧萧有些郁闷,梁闻喜不用清谷剑法,那就无法验证她的判断是否无误。
这厢秦萧萧还在思考,擂台上梁闻喜与何玉成已经开赛,两人一开始就出快招,互不相让,想要用速度打乱对方的出招顺序。然而,梁闻喜和何玉成都是老成之辈,心性坚忍,不会轻易遂了对方的心意。只见二十招过后,两人都明白过来这样不会动摇对方的心志,出招的速度便也恢复正常,正式比拼起清谷剑法和流萤剑法来。
秦萧萧站在擂台后方,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过招,有好几次,梁闻喜本可以使出晴空飞鹤打掉何玉成的流萤剑,获得这场比赛的胜利。可是他没有,他习惯接上一招雷声阵阵,将自己和对方的距离重新拉开,使自己居于一个相对安全不易被攻击到的位置。
在梁闻喜又一次错失决胜点之后,站在后头的秦萧萧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和对手保持距离不被攻击固然重要,可这也使自己失去了继续攻击的大好机会。清谷剑法是讲求找准时机,可是没让使剑者错失良机啊。
秦萧萧抬头望天,飞鸟扑簌着翅膀从擂台上空划过,毫不眷恋身下的风景,想来是梁闻喜的优柔也令它们叹惋。她不用看也知道,使过了雷声阵阵,梁闻喜接下来一定又是一招春之破晓,将胜负重回原点。秦萧萧不禁好奇,心生恋慕之后连剑法都会相似吗?梁闻喜如今的出招方式和祝从容多有相似,长此以往,若形成定式,被对手勘破,梁闻喜的清谷剑法便成为一盘散沙,任人攻击。
终于,梁闻喜意识到决胜点回到了自己手中,当机立断使出晴空飞鹤,清谷剑在半空接住何玉成的流萤剑,一记飞鹤展翅,流萤剑便从何玉成的手中脱出,当啷掉在地上。
“第三场,枕粱门梁闻喜胜。”随着梁闻喜和何玉成的比赛尘埃落定,秦萧萧知道,马上就轮到她上场了。
就在秦萧萧准备迎战山三派弟子曾少谙时,已经完赛的山三派弟子郑可贤毕恭毕敬地跟在掌门兼师父嬴沧海身后,仔细聆听他的教诲。听到一半,嬴沧海突然停住不说了,郑可贤有些奇怪,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擂台上意气风发的秦萧萧,她手中持着一把旧旧的毫不起眼的长剑,整个人挺立在阳光之下,不知是剑成了她,还是她成了剑,洋溢着势不可挡的光芒。
嬴沧海指着秦萧萧问弟子郑可贤道:“她便是你庄世叔招入门下的弟子?”
“是。”郑可贤回答道。
“庄亦谐自己武功不行,眼光倒毒,要么不收弟子,一收便收了这么个有灵气的好苗子,真让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嬴沧海看着擂台上与自家弟子曾少谙过起招来的秦萧萧,一时忘了自己要嘱咐郑可贤什么,出神地看起山三派与枕粱门的对战。
嬴沧海不愧是一派掌门,见微知著,才看了二十招,便摇摇头道:“这女娃子厉害得很,少谙远不是她的对手。”他又对郑可贤说,“本届武林大会,你真正的对手不是归磬宗的漆褚宁,也不是枕粱门的梁闻喜,而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