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再搭理我,只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便站了起来。
我见他打算离开,便也站起身来,跟在了他身后。我一路跟着他从河岸边走到了芦苇地,然后爬上了河堤,走上了官道。差不多隐隐能看到城镇的时候,少年察觉到我还没走,终于怒了:“你究竟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我面容平静地看着他道:“跟到你放弃轻生念头的时候。”
少年好看的唇勾出了一抹轻笑:“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的事?我是死是活又与你何干?”
我无比严肃正经地解释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
少年哼了一声:“你觉得这种鬼话,我会信?”
我抬手将鬓边被风吹乱的发拨到了耳后,对少年的话深以为然?:“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少年没料到我会这样说,愣了愣,才又道:“那你是要我谢你救命之恩?”
我摇了摇头,决定实话实说:“不……我只是单纯觉得,你长得这么好看,死了多可惜啊。”
明明是夸赞的话,可少年一听反而更加生气,直接捡起一块尖锐的石头便要往脸上划,说道:“你倒是提醒了我,只要没了这张脸的话……”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就算起一颗小疙瘩,都会让人觉得是莫大的罪过。
如果毁了,便真是暴殄天物。是以在察觉少年动作的瞬间,我便上前用力扼住了他的手。
此时正值破晓时分,原本漆黑一片的天边露出了一点鱼肚白,似在天地间开启了一条缝,大片的金光便从中露了出来。
少年没有任何瑕疵的脸笼在黑暗中,似暗夜里最凄艳的幽兰,又像极了踏着夜色来勾魂夺魄的鬼魅,芸芸众生很少有人能抵御住那样的美。
若当时在河边,我们未曾相遇,兴许我就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好看的少年,自然便不会去管他是死是活。可缘分就是这样奇妙的一件事,我既然救了他,便不能任由他继续糟践自己的生命,要是糟践脸,那就更不行了。
最关键的是,他还那样年轻,无论是对于人而言还是对于妖而言,都是人生才刚刚开始的年纪,可他整个人好似对这世间再无半点眷恋。
少年用力挣了挣,见我依旧没有半点松开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恼怒:“放开!”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除非你不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少年对我怒目而视,一般人做出这样的表情恐怕就有些狰狞,可好看的人无论做何种表情都是一样的赏心悦目,他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烦人?而且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抓住一个男人的胳膊,究竟还有没有羞耻心了?”
我想了想,回道:“我是想要救你,又不是想要轻薄你,关羞耻心什么事儿啊?”
少年见我油盐不进,半晌,终于任由手中的石头落在了地上,紧皱着眉头对我道:“松开,我不会再乱来了。”
我瞧他神情不似作伪,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恰好远处的城门打开,少年便从怀里掏出一张人皮面具戴在了脸上,随后面无表情地对我道:“实话告诉你,我正在被人追杀,你要执意跟着,便是死路一条。”
少年的话我基本上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真正害怕追杀的人,都会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而他却想方设法地寻死。
是的,在我们进入城中找到客栈投宿的深夜,他在我隔壁用一根腰带悬了梁。
若非我是个耳聪目明的妖怪,再加上一直十分关注他的状态,恐怕他悬梁就成功了。
我把他救下来的时候,他天鹅般优雅的脖颈已经被勒出了极深的一道红痕,看上去异常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