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星月合欢的演艺越来越纯熟,已经把歌曲与舞台短剧表演彻底揉合在一起,连带着以前的歌曲都新增了编舞和对白,在表演形式上更加贴近地气,也更容易让人产生代入感。
罗千雪独唱给薛牧听的是纯歌曲版,而拿出来到玄天宗剐人心的是添加了场景表演与煽情念白的演出版。
合欢宗的心儿正在表演道姑独白:“那天洛道的雨下的好大好大,人群里有个人,他正在看我,却向我走来。”
“那个人说他喜欢我,我想我也应该是喜欢他的。”
“在别人的婚宴上,他和他的意中人也去了,那我呢,我是谁,人人都说他们天生一对,我也觉得般配极了,可我还是想问他,我想到他面前问他,是不是我送的马具不够好看,是不是那天的桂花糕我没捂热,是不是……”心儿停顿了一下,声带哽咽沙哑:“世上的人都是这样,连自己承诺的誓言都可以,随意收回。”
前座的玉麟终于拨开人群,落荒而逃。
他和歌曲唱的那位有些接近,却不完全一样。
曾经年少,策马江湖,一壶酒一把剑,放纵不羁。他还会和石磊去喝花酒,言笑无忌。那种放荡少年时,他在江湖上当然是留了情的,有过一个海誓山盟的人。
可随着突破入道期,心就止了,花酒也不想去了,再说……如今一起喝花酒的那个人,也不在了。
修道修道,随着修行越深,看过的经过的人间喜怒哀乐越多,慢慢的便尽皆看淡,越想出世。从少年时江湖相遇的海誓山盟变成了避而不见,然后……少女追来,拜入玄天,成了道姑。
少女说做道侣,宗门不禁。但他不敢。
他怕做了道侣,就沉湎情爱之中,再无出尘之意了。
他是没有新欢,可他的新欢就是求道。对于女方而言,与负心没有什么区别。
天道不归路,一个输,一个哭。
青灯夜雨,青丝道袍,同门不相见,活得像个笑话一样。
艺术的所谓代入所谓共鸣,并不需要你完全和词中一样,只要一缕接近,便能迅沾染,填满胸臆。秦无夜掀起无情之辩,合欢倾覆;玉麟牵动心中负疚,玄天寂然。
不要觉得这区区情爱小题大做,因为这对他们来说就是问道的一部分,问道高于一切。
可想而知此刻玄天宗里还有多少共鸣者。出世求道与人间情爱,原本就是很冲突的事情,即使宗门不禁,只要自己对求道有所追求,就需要取舍,实难两全。
所以偌大的玄天宗一共也没几对道侣,高层更是一个都没有,全是光杆老道士。
玉麟也觉得自己该是个光杆道士,问天道人的出尘形态,就是他将来的追求。
他失魂落魄地一路冲到无人的后山,扶着一棵青松,大口大口地呼吸。如同云州听秦无夜那一曲,心中便绞痛,这一次更凶残,对白仍在耳边回响,直入心间,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
仿佛看见了江湖相遇时,油纸伞下那一抹娇羞,仿佛看见了他回山之后,那一脸绝望。
看见了她自绾青丝,披上道袍,盈盈对着他打了稽:“师兄,往后同门,请多多指教。”
薛牧说得没有错,一曲催肝肠,可见情在心中深藏,未曾或忘。只要一点牵引,便肆无忌惮地蔓延。
“痴儿,能饮否?”
玉麟抬头,问天道人站在树边,手上提着个破破烂烂的酒葫芦,摇啊摇的。
“师父,我……”
问天道人咕嘟咕嘟喝了一口,又把酒葫芦丢了过去:“来来来,喝一口。”
“你刚喝过,口水都没擦。”
问天举起巴掌,玉麟退了一下。
“坐吧。”问天席地而坐,笑眯眯地从袖袍里掏出一袋子花生米,美滋滋地吃了一粒,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然后……收了回去,没给玉麟吃。
玉麟咕哝了一下,也席地坐了下来:“没见过这么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