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溪鸣笑了,说,“老师您出于一片良苦用心,给了我电话和通信地址,可是对于那时的我来说,除了在谈到学习时闪现一点自信外,衣着寒酸,食难果腹,连电话都没有摸过的农村土孩子,哪来勇气去主动联系一位出生干部家庭、美貌气质超群的女老师啊?”林溪鸣说得真诚动人,冯老师听得心头又酸又甜。
“你继续说周老师吧。”沉默一会后,冯老师说。
“‘易芳占高案’后,县教育局新上任领导专门接见过当年被王君仁排挤打压过的领导和老师,表达抚慰的同时询问他们的诉求,承诺给大家公正的待遇。周老师那时已经是禾口小学数学教研室负责人,对领导说,国家对自己很好,他对现在的工作很满意,没有别的诉求了,只想能多为家乡的教育事业尽一点力。半年后,周老师被提拔为禾口小学教务主任,之后副校长,现在校长。我向他表达我的歉意,因为自己的自私,害得他被下放到农村。周老师拒绝我的歉意,他说,第一,他不认为自己被下放了。在中坝小学两年,在他的带领下,学校把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做得很好,学生从他刚去时不到三十人,发展到并入禾口小学时超过120人。能把一百个辍学的孩子拉回学校,这是他一生的骄傲。第二,学生的前途永远比一个老师的教学成果、一个校长的政绩,甚至是一所学校的荣誉重要。我转学离开,他周树杰失去了培养出一个考上省级重点高中学生的成绩,禾口中学失去了唯一一次终结连续十年无学生考上省级重点高中的历史。但这很重要吗?不重要。重要的是,学生个人有了似锦前程。明眼人都知道,当初的禾口中学已经不能再使自己鹤立鸡群的学生林希明再上一层楼。继续留下,能保证一年后,这个学生同时收到省城第一中学和云舟学校这样全国都知名的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吗?进不了省城第一中学或云舟学校,如今的你能成为毕业于北大的高材生吗?我想,没有人敢保证。没有一个老师敢保证一个学生的未来。老师能做的,是为学生开拓无限可能的未来创造一切有利的条件,扶他跨上千里马,而不是把他捆在一头驴子背上。”
“周老师真是太伟大了!”冯老师感叹道。
“是啊!他是教师队伍里的一面旗子。”
“嘿,还有个重要的信息!”冯老师突然兴奋起来,两眼放光,说,“你是北大毕业的?”
“嗯。我2008年考入北大中文系,从本科读到研究生毕业。”
“哈!”冯老师兴奋得双手用力一拍掌,说,“我就知道你不简单!”
2004年秋季学期开学,林溪鸣正式转入安化四中。安化四中初三年级一共16个班,一个尖子班,两个重点班,共约800名学生。尖子班和重点班学生人数是标准的45个学生,其它普通班级学生人数不一,但最少的都超过50人。林溪鸣被分配到初三(9)班,两个重点班之一,不过是重点二班,直白地说就两个重点班中比较差的那一个。在这个班级,林溪鸣的同桌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双眼皮女孩。林溪鸣刚在她旁边坐下,女孩就主动开口说:“我在禾口中学见过你。你叫林希明,你在禾口中学很出名。”林溪鸣一愣,女孩继续说:“我叫王姝雅,我爸爸是你在禾口中学的校长。我还知道你是前年禾口乡小升初全乡第一名,我是第二名。那个戴眼镜的男生是第四名,叫王召刚,他右手边的那个胖子是第五名,
叫秦礼飞。”女孩手中的黑色圆珠笔边指向前面两个正讨论着什么的男生。林溪鸣随着她笔指的方向望去,心想这世界也太小了。“很惊讶吧?我还知道你有超强的记忆力。你能背诵繁体竖排版的《宋诗选注》,能背诵从小学到现在学过的所有课文,也能记住学过的所有英语单词。我知道你在禾口中学每个学期的成绩。你的语文和英语每一次都是满分,数学稍微差点,但也很厉害。你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是初二上学期期末考试,那是你数学唯一一次低于140,考了132分。每一个学期你都是全年级第一,而且超过第二名很多分。有一个学期你奖状上的公章还是我盖的。我觉得你不该来重点班,更不该来重点二班,应该是去尖子班。你的成绩完全可以和尖子班的人比一比。”
入学的第一个星期正好遇上模拟考试,考完第二天下午,整个初三年级学生的成绩排名在学校大门口公告栏公布。排名正式在公告栏贴出来之前,林溪鸣被班主任陈老师叫到了办公室,通知他转班去初三(7)班。
“我被踢出重点班了。”林溪鸣说着拧开酒店房间的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想到了。”冯老师说着,也伸手拿过面前的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那次模拟考试,你一定考得极其差。”
“是的。我的英语只考了118分,数学没有及格,87分,理科综合考了零分,连选择题都没有蒙对一个。”溪鸣说。
“哈哈哈!当时是不是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