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参与造假的,是刑部,负责审核真伪的,同样是刑部,这套自查自纠的老把戏,玩了好些年,总不至于唯独这次失了手。
辩到最后,大家辩无可辩,只得熬尽了最后一滴心血,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惨兮兮、苦哈哈,被折腾折磨了长达数月之久的孩子们,在认罪书上按了手印,谁也不敢再提清河卢氏当众替梅长歌做伪证的事情。
3499第二百四十四章沧海遗珠3499
卢琳此举,令梅长歌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做伪证这事,当然是不可取的,原因无他,只因此举一旦成为朝堂惯例,便定然会带来无穷后患。只是,梅长歌深知此案的特殊性,若非剑走偏锋,想将姜崇亮绳之以法,恐怕还当真是一件极为难的事情。
最后,姜崇亮被判斩立决,而苏宗平则逃过一死,被流放到遥远的西北苦寒之地。其余案件相关人等,判刑轻重不等,各有惩戒。
苏宗平黯然离开京城那天,梅长歌神使鬼差的,特意跑到城门口,远远的看了他一眼,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和不安。
梅长歌想不明白,在此案中,是自诩正义化身的苏宗平可怕,还是怀揣复仇目的的姜崇亮更加卑劣。
虽然姜崇亮是名副其实的主谋之人,但侥幸在梅长歌和卢琳的联合绞杀下存活下来的苏宗平,显然也不是一个会轻易改变自身想法的善茬。
今后何去何从,还未可知。
“叶缺,你说,是我做错了吗?”梅长歌沉默许久,皱着眉头说道。
“来日不可期。”叶缺在心中慢慢品了品梅长歌的问题,思忖晌,终于回答道。
寥寥数字,道尽心中无奈。
律法这种东西,永远都存在滞后性,先有违法,再有制裁,总没有说,我觉得你苏宗平是个危险分子,即便现在不杀人,将来也会杀人的,所以我要防范于未然,先下手为强,宰了你再说。
试想一下,如果官员的主观臆断能够定罪的话,那这天下,哪还有查案、断案这么一码子事情,维系治安,全靠掐指一算好了。
“我们走吧。”梅长歌目送苏宗平离开,略略有些寂寥的说道,“我是真心希望苏宗平能改邪归正的。”
梅长歌走了没两步,便好巧不巧的遇到了个熟人,死者崔平的哥哥,时任侍御史的崔云。
因了弟弟崔平的缘故,崔云如今在御史台,也勉强是个名人了。同僚们将崔平检举揭发姜崇亮团伙的功劳,不由分说的按到了崔云的头上,给他小升了级。虽然官位不变,但俸禄提了不少,算是个比较实惠的事情,按理说崔云不该有什么不满。
可迎面走来的崔云,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两鬓竟然已经添了些许白发,似乎在之间,就从干劲十足的青壮年,一步跨越到了步履蹒跚的迟暮老者。
“梅大人”崔云轻唤道,“我能和你谈谈吗?”
“自然。”梅长歌好脾气的笑了笑,游目四周,选定了一家铺子,随即说道,“刚下朝,还未来得及吃早饭,这便请吧。”
城南老铺的鸡汤馄钝,一贯是梅长歌的最爱,只此刻她的对面,坐了一位满面愁容,惴惴不安的崔云,便多少有些食不知味了。
“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吧。”梅长歌放下碗,忽然说道。
崔云陡然被瓷器碰撞的声音所惊,茫茫然抬起头,怔了怔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说道,“这功劳,我受之有愧。”
“我知道。”梅长歌点点头,很肯定说道,“崔平想查,你不让,他只好自己偷着干了。”
“是。”崔云垂着头,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有些悲伤的说道,“我不想惹事,我也不希望崔平惹事,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自以为自己读了两本推理断案的书,就当真能为民洗冤了?”
“这个想法,未免太过可笑。”
说到此处,崔云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嘲笑道,“我这一,从来没什么大的志向,只想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可惜天意弄人,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
“人这一,求上得中,求中得下,求下者,往往无所得。”梅长歌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无奈说道,“人活一世,所谓知足常乐,无非是孤家寡人的愿景,只要你还有所牵绊,有所顾忌,知足常乐者,通常都会遇到一些悔恨终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