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喇叭”将宁安的思维从混沌中拉向清明,她近乎直觉地看向那朵安稳地插在花瓶里的日盏花。
经过水的滋润,它现在比宁安刚拿到手时还要漂亮惹眼。
“神,请问您是从哪里变出来这朵花的?”宁安听着下面气势汹汹的喊声,将手攥成拳头,悄悄离滑溜的袍子更远,偏过身体,让神能清晰地看见那枝“礼物”。
她缩回手后,神的兴致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趴在柜子上,不动了,丢给宁安一个让她非常无奈的答案:“忘了。”
他没必要记住这种事。
神这副拒不配合的态度宁安也不是没见过,要是放之前她肯定能想方设法地把人哄好,可现在经过“喜欢不喜欢”这一出,她有点发憷,拿捏不好分寸。
“那我把花拿下去,给人确认一下,可以吗?”要是真的把城卫引来事情就更麻烦了。
神抬起头,鬈曲的黑发落下,将棕色的柜子表面遮盖了三分之一,摇晃,上升,逼近,神走到她面前。
“宁安,这是我送你的礼物。”语气沉沉地宣誓完主权后,神的手不经意地捏住青翠的花枝,宁安眼睁睁地看着原本盛放的美丽日盏花化为了黑漆漆的残灰,连带着护养它的清水都变得浑浊不堪,它们搅和在一起像是占卜里代表绝望的图案。
“红颜薄命”四个大字不合时宜地出现,宁安艰难地对神露出赞同的笑容,心里却觉得这一幕带着莫名的肃杀和萧条,她端着花瓶的手都在发凉。
神没有回应宁安,让她坐下,他自己躺回到床上,面朝墙壁,拒绝与宁安交流。
不久之后,“大喇叭”的警告变成撕心裂肺的哭嚎:“我的花,我的花,这小贼,我、我诅咒你,诅咒你,失去三天万神的眷顾……”
被单方面放置在椅子上的宁安静静坐着,对楼下的人默念了一句抱歉。
这个诅咒对神没用。
大概是知道花已经没了,再加上扰民,“大喇叭”哭喊了一阵子,声音渐渐低下去,也许是离开了。
屋子里用来照明的是一种会在夜间发出光亮的花,像是一端绽开的小小剥壳鸡蛋,不到她半个掌心大,白嫩得可爱,宁安给它起了名字叫“鸡蛋花”。
单独的鸡蛋花光芒微弱,跟萤火虫的发光程度差不多,把它们放在一起却会刺激彼此发出更亮的光,只能感叹就算是植物也是具备竞争意识和上进心的。
宁安看着头顶上明亮的光源,看久了眼睛会不舒服,可是她也找不到更好的打发时间的法子。
按照平常,等月亮剩下四分之三的时候,她就会休息。
现在……
自以为隐蔽地朝神投去轻飘的视线,宁安发现神一直保持面朝里的姿势没动。
她不知道神有没有睡着,要是她上去的动静把他吵醒了会不会让他更气恼。
宁安真的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因为要不要上床、怎么上床这种问题而各种思考还得不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异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就在她纠结时,她发现神动了,他往里面挪动了一点点,要不是视力得到大幅度提高她一定发现不了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
这是一个信号。
宁安轻手轻脚、鬼鬼祟祟地摸到木床边缘,她觉得自己才是真的做贼的。
幸好这承重的木头结实平整,是好木头,不至于发出年久失修一样的“咯吱”声。
已知之前神都是抱着她,面对面睡,那么在神背对她的情况下,她应该怎么做?
将神当成一张最难的数学试卷,宁安搜刮为数不多的人际交往经验,斟酌着下一步的行动,祈愿神不要给她判零分。
神又往墙的方向靠了一丢丢的距离,宁安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她真的不擅长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