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四十四章
阔别了一个多月,当段子七再次回到长安城后,发生了很不可思议地转变。
起初这种改变是悄无声息的,人们只是发现段府的那个二世祖不再到处找人打马吊了。即使段老爷又一次出远门,他依旧格外地安分,段府的日常事务全都由他担了下来,最最重要的是,他的笑容少了,闲暇的时间则随着裴澄奔走在长安周边的小镇里查验各类案件。
这也不算什么怪事,按段夫人的说法,男人嘛,渐渐发育成熟了总要有点变化的。
久而久之,段府蜕变的二世祖也慢慢从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里退去了。
直到清明前,段府曾经一度闹到轰轰烈烈的那场婚礼的女主角回长安了,一切又沸腾了。
有人猜男女双方把误会解除后,还是会照常成亲的;也有人猜何静一定是嫌段二世祖太不长进,觉着嫁给这样的男人会毁自己下辈子,所以才悔婚的。现在,段二世祖变了,多半是为了追回美人心,这姻缘到头来还是能成的……
就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段子七出动了。
在龙套看来,他家少爷能有很多种方法解决眼前这个困局的。比如说,忘了小姐,让生活回到原来的轨道,安安分分地娶了何姑娘;又比如说……哎呀,总之很多,但是少爷偏偏选择了个最偏激最果断最惊天动地的方法。
那就是……退婚!
何静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婚是退了,但是在段何两家以及长安众百姓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既然他不要成亲,可以!那就索性连色都戒了,省得到处播种。于是,段夫人一怒之下,就断了子七的经济来源,还不准裴澄给他发月俸,把他丢去了长安城里条件最为简陋的庙里,做俗家弟子去了。
这罚还是连坐的,龙套也不能幸免。导致,落凤最近很忧愁,日日盼着小姐快些回来,拯救那对正处在水生火热中的主仆。
真是非一般的水深火热呀!
在庙里是没有主仆之分的,所有人都要一视同仁。所以,子七每天和龙套一样,寅时初起床,开始一天的功课,进香、念经、抄经文、给佛镀金身、扫院子、挑水……最最让龙套难以忍受的就是每天的膳食了。
他比较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他家少爷还能吃得那么津津有味:“少爷,你难道不觉得这个冬瓜很臭吗?”
“嗯?还好,习惯了。”天天都吃,再臭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晚上睡觉的那个床,你不觉得很硬吗?”其实那根本不算是床,压根只是两个老虎凳上头铺了块大木板而已。
“是硬了点。睡不着,才不会睡过头。”
“床硬也就算了,被褥也太薄了啊,你不觉得晚上很冷吗?”
“饱暖思淫欲。这样,比较容易不会让你想太多。”子七连头都没抬地翻看着手中的卷宗,敷衍地回了句。
对于他这副勤奋的样子,最近龙套已经有些习惯了,这都是裴大人送来的卷宗,一些没有破的陈年旧案,让少爷帮忙研究研究的。龙套也只当是庙里的日子太清心寡欲,无趣得很,所以少爷才会对这种事来了兴致。虽然被敷衍,但龙套还是不死心,“可是少爷,这里的衣裳实在是太难看了。”
“有么?”这回,子七总算舍得从那些卷宗上移开目光,垂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青绿色的袍子,怎么看都觉得挺顺眼啊,“我觉得挺衬我啊。”
“……你当然衬,你身上那件是你自己定制的嘛。可是你瞧瞧我的,黄不拉唧的,怎么见人啊。”龙套很不满地拉扯着身上的和尚袍,按小姐的话讲,这根本就是大便色!既不美观,又影响食欲。
子七意兴阑珊地飘了他一眼,把手里的卷宗一搁,眉梢挑了挑,唇儿一勾似笑非笑,“到底谁才是少爷?”
到底是谁把他培养得这般挑剔的?还以为这是在段府吗,由着他吃饱睡好穿得帅?
“……”龙套吞咽了下口水,躲开了少爷的目光,这个眼神不对,以往每回当少爷这样对着他笑的时候,就准没好事,要赶紧绕开话题才是,“呃……少爷,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平。不就是退了个婚嘛,虽然行为有点混账,但这也算是敢作敢当呀,夫人怎么就能那么狠心。你没在杭州找到小姐,已经很消极了,现在又把你丢进庙里,完了……这辈子完了。”
“嗯?”他淡淡地哼了声,没太多的意思,目光不自觉地就变得深邃,落在身旁放生池里那几只悠然自得乌龟身上。
“本来嘛,裴大人答应给你放长假调整心情了。就算我们没在杭州找到小姐,还有时间亲自去洛阳瞧瞧呀,说不准就能把小姐给揪回来了。现在这样一来,去不成了……”
“也好。”
“啊?”龙套才抱怨到一半,少爷就忽然从唇间迸出两个字。什么叫做也好?难度,就这样颓败下去得了?
“她若不是心灰意冷,也不会走得那么彻底。不管到底是在洛阳还是在杭州,总之……她一定会比待在我身边时幸福。我不了解她的过去,甚至不了解她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每次她笑的时候到底是不是真的开心……”或者,离开他对于九金来说,反而是种解脱。
如她砸喜堂时说的那样,从来她都只是他一个人的傻姑娘而已;分开后,她也就可以不用再做个傻子了吧?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小姐都把身子给了你,胜过千言万语了呀。她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总得为她做些什么吧?”是男人就该去找她,天涯海角都要找到,绑回来,娶了,然后把段府的围墙全都重修下,建高个几寸,这样即便红杏开得再茂盛也出不了墙了!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子七蹙眉不悦地瞪了他眼。这也是他最悔恨的事儿,居然很畜生地在自己神志不清的时候要了她,那么销魂的事,还需要反复回忆,直至她打定了主意打算离开的时候,他才总算能确定。
“时辰差不多了,你是不是该去抄经文了?顺便替我那份也抄了。”半晌,子七有些恍惚地看着一旁的日晷,忽然说道。
“少爷……”龙套无力地唤了声,最近每回都这样,只要一谈到小姐,少爷就会开始不对劲。自虐也要有个度吧?不开心可以讲出来啊,像他这种忠心不二的人,分明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嘛!
“我还有很多卷宗要看。”子七用手指轻敲了下堆积着的卷宗,冷声打断了龙套的劝说。
“……”好颓废的少爷喏。
龙套依旧在原地站了会,不太放心丢下他家这个最近很喜欢玩忧郁的少爷。可是显然少爷不领情,看都不看他一眼,径自摊开册子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