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淮之向来习惯早起,约莫是刚过卯时,天微微泛亮的时候,他便醒了过来。
客栈夜里点了熏香,防蚊安眠,但由于是夏夜,睡在被褥上到底闷热。他暂时还没能习惯鹿鸣山外城,与山下庆阴庙截然相反的气候。
一睁开眼,张淮之翻了个身,便看到身侧着苍绿色衣袍的男子,不知何时将自己从被褥上折腾到了地板上。
大抵是觉得太燥热,衣襟被扒拉开了一半,衣袖也撸了上去,露出半只修长白皙的手臂。
而睡在最左边被褥上的女子,双手放在胸口上,似乎也睡得不太安稳,在睡梦中都蹙着眉。
张淮之看到这一幕,心中顿生惭愧。
若非是他没有照看好黎谆谆,她怎会惹上魔界之人,先是被人威胁恐吓,后来又被人在布坊下药迷晕。
承蒙黎谆谆恩情,张晓晓服用丹药后,能吃能喝,再没有那副病之将死的萎靡模样。
她管吃管喝管住,替他交鹿鸣山宗门的报名费,还帮他买下一只灵兽。
如今他们已经结为道侣,于她危难之时,他便应该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好好报答她这份恩情才是。
张淮之轻手轻脚走到熟睡的女子身旁,想将那压在胸口上的手移开——他和张晓晓做噩梦时,爹娘都是这样做,他们说手压在身前便容易梦魇。
可他的手还没刚碰到那压在身前的手,原本沉睡的女子却倏忽睁开了眼。
冷淡疏离的嗓音响起:“你在干什么?”
张淮之收回手,脸颊微微晕红,解释道:“手搭在胸口上睡觉容易魇着,我本想帮你移开。”
南宫导盯着张淮之,用一种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仿佛要将他盯出个窟窿来。
不知看了多久,他敛住眉眼:“我家中管教森严,即便结为道侣,到底还未拜堂成亲。请你恪守君子之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南宫导搬出孔子一系列的“非礼”之言,话音刚刚落下,躺在地板上睡姿不甚雅观的黎谆谆便翻了个身,慢慢睁开了眼。
她没听清楚两人在说什么,只是隐约感觉有人在说话。
黎谆谆揉了揉眼,坐起来:“……几点了?”
张淮之没听懂她的意思,倒是南宫导抬眸瞥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五六点。”
宝灵阁的入门审核在辰时一刻,也就是早上七点半左右。既然是面试,那自然是赶早不赶晚,黎谆谆缓了缓神,没再赖床,站了起来。
她一边盥洗,一边问:“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张淮之正要说话,却被南宫导打断:“没说什么。”
黎谆谆恨不得天天扒在张淮之身上,像个吸血大蚊子似的。要是知道他刚跟张淮之划清界限,让张淮之非礼勿动,她怕是又要在张淮之那里补一大堆的补丁,解释来解释去。
他不是黎谆谆,刚跟人确定下来暂时的道侣关系,就扑上去恨不得跟人亲嘴。
他不在意张淮之身上的灵力,更不想张淮之在这段时间里,与他有任何身体上的肢体接触。
至于这样做会给黎谆谆换回来后带来什么麻烦——她不是鬼主意多吗,总能想办法转圜挽回。
张淮之见他这样说,便以为他是不想多谈论此事,便也没再继续说下去,只用两人可闻的声音,低低道了一句:“方才之言,淮之谨记于心。”
南宫导“嗯”了一声,转移了话题。
见张淮之如此识趣,他心情还算好,却不知道自己一句非礼勿动,表面看是给黎谆谆留下了烂摊子,实则是在日后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黎谆谆盥洗过后,两人也去简单洗漱一番,更换了衣裳。张晓晓还未醒来,但呼吸心跳都正常,张淮之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客栈,便背在了自己身后,带着她一起去了宝灵阁。
鹿鸣山乃五岳六洲宗门之首,几乎每日都有人上山报名,不过宝灵阁三月一开,来得早不如赶得巧,黎谆谆他们只等了两日便是宝灵阁的入门大选。
碰巧这一次入门大选,又赶上了百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没到宝灵阁开门的时间,阁外门口已是聚集了百余人,将周围堵得车马阗咽,水泄不通。
这些人里,除了报名参加大选的修士们,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进场围观入门大选的内、外城子弟。
黎谆谆帮张淮之牵着半人高的旺财,蛊雕则乖乖跟在南宫导身后,几人抵达宝灵阁外,看到人山人海热闹的模样,停住脚步。
“听说今日鹿鸣山的掌门,内城三姓世贵显赫的家族家主,还有五岳六洲各大宗门的掌门、弟子都在。”
“可不是,不知今日大选上能否出个龙驹凤雏,给鹿鸣山锦上添花,增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