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修的乃是仙家功法,凡间多称其为仙人,区别于江湖武林中的习武之人。虽说厉害的习武之人一跃近丈,力大无穷,飞檐走壁无所不能,但是比起修士,则是小巫见大巫了。修士可操控飞剑,来去无踪,杀人于一念之间,更是能够御剑飞行,来去自如,抬手便是火球、风刃,比之凡间兵刃犀利百倍,更有甚者,开山裂石,移山填海,无数法宝傍身,简直与传说中的神仙中人一般无二。
凡人若想修习仙家功法,最好的途径当然是加入修仙宗门,而当世名气最大的宗门,当属缘尘宗无疑。缘尘宗的修士自称修仙之人,宗派中的功法秘术传承久远,据说传承于仙界,至于有几分真假,则是只有天知道的事情了。另有传闻缘尘宗曾独霸大陆无数万年,像无极剑宗等宗门都是近万年来崛起的,不过新近崛起的宗门不再称呼自己修仙者,而是修士。其中是否有什么缘由,就不是冬至能够知道的了。
冬至如此激动的原因在于,他亲眼见过修士。这世上或许真的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更多的却是普通的修士。普通修士与高阶修士的界限,便是筑基。若说凝气期的修士算是入门,那筑基便算是登堂入室,虽不敢说什么大道有望之类,却也算是迈上了一个大台阶。
凝气期的修士相比凡间众人强大许多,但并非天地之差,虽说视人间财帛如粪土,却也无法真的与凡间割舍开来。修士不讲求什么功德,但身为修真界底层的他们,承受着高阶修士的压榨,如何肯甘心于此?自然是依靠凡人庞大的基数,助自己修行。凡人中的武林门派,又有哪一个没有修士的影子?
去年定远县的花灯会上,冬至看到了一个潇洒至极的儒雅身影,腰饰琅环,头戴纶巾,一身白衣,脚踏一把晶蓝飞剑,在空中一闪而没,真真是神仙般的人物。
哪个少年不怀梦,哪个少女不怀春?从此以后,冬至便格外关注修士的消息,梦想着有一天,能够如修士一般,飞天遁地,潇洒天地间。以前崇拜的江湖中的人物,便不再被他挂心,虽是比起普通人强了许多,但仍旧是尘世中翻滚的人物,纵使一跃有个丈,哪里又比得上衣不染尘、翩然若仙来得快意!
此时骤然听说有江湖人物杀死了修士,就像是三岁稚童赤手空拳打死了一个手拿利剑的健壮成年人。如此荒谬之事,这颠覆了冬至的认知,让他不自觉的有了苍狼上人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种感受,并且心中颇为不喜起来。
周苴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说道:“苍狼上人且不论其为人如何,单说其本领,也算的上个人物,以凡人之躯,硬撼修士。据说其修炼的功法为《苍狼诀》,在无极剑宗大战之时,曾显化出半狼之身,普通兵刃法宝不能伤其分毫。四大门派的修士久攻不下,最后还是无极剑宗掌门,祭出了自身蕴养多年的飞剑,一剑寒光耀天地,刺穿眉心,将其钉在了封魔碑上。”
“大道三千,却又殊途同归,功法只是亲近大道,体会大道的手段,至于功法所附带的威能,只是人与大道的共鸣。如今修仙界显然本末倒置,对于大道不再重视,反而一味追求威能的强大,功法的威能反倒成了杀人越货的手段,好勇斗狠之风盛行。”周苴接着说道:“我知你对修仙十分向往,可这世间并不只此一途,等你年龄再大一些,或许会明白我的意思。”
冬至懵懂的“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只是以他七岁的脑袋,显然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
比如说,大道三千,是哪三千?肉身筋骨,如何能挡利刃加身?一门功法,如何能够修炼出半狼之身?不过冬至对苍狼上人的不喜还是淡了一些,对他多了几分好奇。不过周苴如此说,显然是还有下文,冬至不再多想,耐心的听着。
“十多年前一伙马匪逃到了苍狼岭,那‘定远校尉’樊勇,率领千余边兵追杀,结果折损过半,铩羽而归。随后‘奎狼帮’大旗一展,华丽现身,击溃收拢方圆百里内的所有帮派,一跃成为四国武林势力排进前十的帮派,从此大势初成,再无人敢轻动。”周苴缓缓说道,“后来有人说,那奎狼帮的帮主便是二十余年前失踪的,定远县首富‘奎风玉’的三子,奎生。”
“那奎生也是个颇为传奇的人物,自幼聪明伶俐,饱读诗书,据说二十余年前奎家灭门惨案发生之时,那奎生年仅二十余岁。惊险死里逃生之后已有死意,狼狈之下误入了苍狼岭,后来再次现身便是在一伙马匪中。这伙马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偏又实力不俗。头领‘罗刹鬼’夜无忧,长的是青面獠牙,身长八尺有余,膀大腰圆,虎背熊腰,一头栗红色干枯头发,挥舞一柄百余斤的马刀,刀下亡魂足有三百,乃是凶焰滔天的魔头,不过终归恶有恶报,死在了十多年前那一役中。”
“那奎生很有可能是得到了与苍狼上人一般的传承,才能在十年前大放异彩,扭转乾坤。如今那‘奎狼帮’虽说霸道,却极少再骚扰普通人,名声也渐渐好了起来。”
冬至沉思良久,琢磨好半天才开口道:“周伯伯的意思是,那奎生也得到了《苍狼诀》,将来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苍狼上人’吗?”
周苴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也许他能扶摇直上,又或许大厦将倾,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
冬至听得晕晕乎乎,不满地说道:“周伯伯你说话好没有道理,说了跟没说一样,真是无趣!”
周苴自嘲一笑,说道:“将来的事情,伯伯希望你能用自己的眼睛去看,要有自己的主见,而不是听别人说!”
冬至碰了个软钉子,噘了噘嘴,问道:“那奎生为何会落草为寇?灭门惨案背后有什么缘由吗?”
“真相早已掩埋在岁月中,无从得知,流传下来的版本众多,据说是定远知县方庆元发现奎家勾结酆国势力,有通敌叛国之嫌,借边军校尉樊勇之众,一夜之间,剿灭奎家阖府上下八十三口,其余三百一十五口家丁,尽皆充入边军。”周苴挠了挠发痒的发根,略带嘲讽地说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庆元这些年将地皮刮得太狠了,惹得天怒人怨,这个版本流传最广,百姓也最愿意相信这个。毕竟苍狼岭四百余年前便成了禁地,四百年来未曾有过战事,却又通哪门子敌,卖哪门子国?那些边军一个个油光水滑,肥头大耳的模样,根本就是难堪大用。否则清剿一伙马匪,岂会折损过半?要知道那些马匪只有不足二百人!”
周苴脸上嘲讽之色渐隐,接着说道:“那奎生也是个惯能隐忍的角色,如今实力不俗,麾下门人子弟已然过千,外围势力也足有两千余众,十多年来始终不见动静,想必是打着什么主意。将来若有变故,定远县就再难安定了。”
便在这时,脚下一阵晃动,冬至一不留神摔倒在地。远处山顶几块碎石随着震颤滚落山下,溅起几丝烟尘,嘴里说着:“又来了。”
周苴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一丝忧虑,说道:“是啊,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