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清宫不远处,江袭月站在夜色中,浓郁的黑暗包裹着她,连身形也显得不真实了。她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光影交错的脸上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空洞的眼睛似是看着长青宫的方向,又似只是透过它看着虚空的某处。
“才人小主,既然来了长清宫怎么就不进去了,你这样躲着,很容易会造成不必要的一些误会的。”焉知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将江袭月吓得不轻,很自然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将手中的小瓷瓶揣着更紧了。
焉知早便是在这附近了,看见江袭月来了,以为她这么快就能将夏呈烈的心头血取到,来向太后复命的。可是她等了这么久,江袭月也只是站着,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所以,不得已他,她才要出来。
她看着江袭月警惕戒备的神情,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才人小主,太后娘娘已经等了你很久了,这边请吧。“
江袭月看了看长青宫的方向,又再看了看焉知,竟是直接调转方向跑了,虽然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依然对那个地方心存着一丝怎样也抹不去的恐惧。好像以前也来过吧,为什么会这样呢?
焉知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的表情,她没有去追。
江袭月回头,看见焉知依然站在原地,微微松了一口气,刚欲放松下来,转过脸来便是撞上了如铁壁般的东西,反弹的力度过大,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小瓷瓶从她手中掉落,她想要去捡,可小瓷瓶却”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下,停在前面的一双纯黑色的靴子下。
江袭月一愣,缓缓地抬起头来。
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躲进了云层中,天空中一片浓郁的黑暗,连星辰也没有,仿若是天界的神人们,为图一时的方便,随手将颜料倾倒在了画盘中,任意地汇成一副画卷。
微弱的光亮无法照亮四周不断弥漫的黑暗,却是能让江袭月看清那人的……面具。
那是一张森然恐怖的鬼面面具,搭配着宽松的黑色长袍,远远看见,众人定会毫不犹豫地将之认作死神。
江袭月在看到那样一张面具的时候,浑身一阵颤抖,哆嗦着的双手竟是忘记了要去拿回那掉落在他靴子边,近在咫尺的小瓷瓶。她不明白为何她会如此,但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那是一种有些熟悉,却让人倍感绝望和恐惧的气息。
鬼面微微一笑,弯腰捡起那停留在脚边的小瓷瓶,拨开瓶塞,凑到瓶口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是这样的血腥味方才令人感到兴奋啊。
再度看了眼缩在地上浑身颤抖的江袭月,他伸出光滑修长的手指嵌着她的下巴,微微向前一拉,江袭月整个人便是离他更近了。她能清晰地看到那隐藏在鬼面面具后通透魅惑的琉璃色眼眸,也正是看到这样的一双眼眸,她感到更恐惧了。因为她在那里看到了生长得越发肆无忌弹的黑暗,那种
黑暗转眼便是能将她吞噬了。
”想到你竟然还记得我?真是让我意外啊。“苍老沙哑的声音与其伸出的手指形成了天壤之别般的差距,也更令人感到诡异。
江袭月只是看着他,不停地发抖,没有说话,也许此时的她就是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了,因为在鬼面说着话得时候,他修长的手指已是从怀中取出一颗赤红色的小丸,塞进了她的嘴中。
左手在她双眼前轻轻一抹,江袭月便是感到一阵疲惫,双眼慢慢地闭合起来,她不会知道,她以后也不会再睁开眼睛了。
焉知赶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这样的一幕,眉头不禁皱起,但是她却不敢对他的行为有任何的不满,只是跪地低头道:”大人,该如何处理?“
”江才人不过是落水后未曾好好休息,现在晕倒了,送回俊月宫去吧。”鬼面慢慢地走过焉知,他宽大的黑袍拂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酥痒的感觉,但是这在焉知看来,却是比毒虫噬咬还要令人觉得心惊。“不过……”
焉知立刻凝神倾听。
“不过要是才人在梦中猝死,那还真是令人感到遗憾了,你说对吧?“鬼面脚步未停,喃喃响起的声音,似是与焉知说,又似是只是自言自语一般。
焉知微微一点头,抬头看着那躺在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心中悲悯不已。刚才要是江袭月能将那小瓷瓶给她的话,想来现在她不会死的,虽然她服了那个人的毒物,会逐渐地遗忘很多东西,早便是活不长了,但是能活一时总是好的吧。
长清宫内,灯光璀璨,却是寂静无声。
佟太后正站在一盘珍贵异常的凤阳花前,带着黑色甲套的手中拿着一把剪刀,细细地修剪起那些多余的枝叶,徒留最为美丽的部分存在。
刚才焉知来禀报,心头血已经取到,蚀心蛊很快便是会炼成,只是需要时间等待即可。至于确认珍嫔是否就是那天拿走半张画纸的人,依然没有着落,而佟太后却等不了了,所以,她决定明天晚上便是会派人去梨园去杀她,无论她是与不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人,况且她原本就是想杀了珍嫔的。为了万无一失,她已是将冥月,以及那位森然的鬼面计算进去,无论如何,珍嫔必死。
如同太阳一般撑开来的火红娇花,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更为的美艳,它高高地仰着头,如同最高傲的女王,仰视着脚边的蝼蚁。
”能笑到最后的人一定是哀家,能如此俯瞰的众人的也只有哀家。“锋利的剪刀一闪,“咔嚓”刚才还仰着高傲头颅的娇花,便是从枝头上掉落,静静地躺在地板上,任人践踏。
高贵与低贱就是这一线之差,失去那支撑的枝干,再美也不过是低贱的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