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予言见状则从团凳上起身,上前去握住了苏一箬的柔荑,以防她揉捏伤了自己的手指。
上一回在左清院内,她输了自己五粒黑子时便愁得捏起了自己青葱似的玉指,差一点便掐进了肉里。
“大面上过得去就好,一切有我在。”
听了这话后,苏一箬才略微心安了些,只是想起那镇国公世子方雅安一事,心里终究是有些不落忍。
那日被那方雅安欺负了以后,她的确是伤心不已。
可自己没有本事并且也从未想过要夺了他的性命。
可赵予言不一样,他是东宫太子,夺了镇国公世子的性命竟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位卑悬殊,令人胆寒。
赵予言见苏一箬仍是不开怀,心里也犯起了难,只当她是担心自己学不好宫里的繁文缛节,便笑着安慰她道:“你放心,宫里没有太后和皇后,那贱……林贵妃便是想折腾你也寻不到机会,除了册封礼和宫中大宴,你皆可随心自在的做你的太子妃。”
他说这话时黑眸里尽是温柔缱绻之意,眸光清亮,笑意蕴藏其中。
苏一箬的心蓦地一软,心绪百转千回,便将方雅安的事儿抛之脑后。
不论他在外人面前行事多么狠辣冷厉,待自己总是挑不出错来。
既是决定了要与他厮守一生,总要慢慢习惯起来。
她便也对着赵予言莞尔一笑道:“好。”
当日夜里,赵予言便与苏一箬同宿一榻,因怕她骤一来到东宫不甚习惯,便让人去私库里寻了《竹林七集图》来。
张启正行事乖觉,去私库里寻出那《竹林七集图》的画卷后,便又将那幅享誉盛名的《抿茶图》拿了出来。
《抿茶图》上画的是十六岁的赵予言,彼时他正在宫中大宴上受万臣礼拜,端的是矜贵有气势。
赵予言让张启正多点了几盏烛火,便将那《竹林七集图》一一展示给了苏一箬看。
苏一箬果真立在四方桌案前目不转睛地欣赏着眼前的七幅竹林图,连赵予言说的话她也不顾不上听了。
赵予言在问了两回“你最喜欢哪一幅?”和“你瞧着哪一幅画的最好?”都得不到回应后,便只得悻悻然地闭上了嘴,只在一旁替苏一箬举起了烛台。
一刻钟后,苏一箬才欣赏完了七幅画,忽而瞥见了最末端的那幅《抿茶图》,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揶揄赵予言道:“画上的人当真是龙章凤姿,气宇轩昂。”
本以为赵予言会这这般夸赞而羞赧起来,谁知他却是骄矜一笑,生受下了苏一箬的玩笑话,状似苦恼地说道:“正是如此,一箬好眼光。”
苏一箬瞥了他一眼,气他脸皮厚,可对着他这张俊朗的脸蛋,又说不出昧着良心的话来,只得窘红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赵予言见她双腮鼓起,水凌凌的杏眸里凝着些怔愣,便将烛台搁下,捏了捏她的香腮道:“上一回你说你不喜欢这图,有什么缘故?是我何处得罪了你不成?”
话音甫落,苏一箬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思绪飘回了烟雨江南,祖父祖母还未曾出事的时候。
苏家因着与江南织造家有些未出五服的亲戚情分,又经手了些丝绸生意,日子过的也算得上是富庶安稳。
谁知那一日江南织造竟带来了这副《抿茶图》,要祖父藏在书房里妥帖收藏,绝不许露于外人跟前。
祖父自然照做。
半个月后,被贬谪到江南的康武听说祖父的书房内有不少名家藏书,还有那幅《抿茶图》,便带着美酒上门与祖父品经论道。
三日后,江南巡抚便带着一群乌泱泱的护卫冲进了苏家,将喝的伶仃大醉的康武绑了起来,说他借古讽今,对今上不敬不尊。
祖父便也被牵连下狱。
苏家被抄前,苏一箬特地去了趟书房,可那被祖父妥善藏好的《抿茶图》却不见了踪迹。
祖母自此病倒,在病中屡屡痛骂江南织造,并直言没有那幅《抿茶图》,苏家兴许不会遭此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