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点点头,闷头往外走。
她走,他送。
“哥,别送了,我认识路,你快进去。”言毕,他还跟着。青豆又说,“外头冷,你都没头发了,别冻着了。”
“嗯。”
终于,相送的脚步声止,只余山风一阵阵呼过耳旁。
青豆消失在第一个弯道,程青柏走到枯树旁,把嘴里的包子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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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下山路比上山路好走。青豆不是。她下山,心是沉甸甸的。
大哥在山上住了十年之久,去年他剃度,青豆才后知后觉,原来大哥是真的想出家,而不是吴会萍搪塞旁人的——他只是在山上养身体。
脚活动后热乎了,嶙峋钝击的痛感攀上。
大哥冻皴的手、瘦凸的颧骨以及那颗光溜溜的头,反复刺激青豆的眼皮。她伸手揩眼睛,一不留神,踩中湿泞,滑了一跤。
她疼得牙关打颤,第一反应却是——完了,新衣服脏了,回去铁定要挨骂。还说青栀呢,她自己这路也没走得好到哪里去。
终于下到平地,青豆一手的泥。她一边拍手,一边往南弁山的停靠站台走。
北门山脚停着辆锃黑的轿车,灰蒙雾色中尤为打眼。
她没多想,只管赶路。来烧香的除了贫农,也有不少大户。经过香火店面,青豆瞧了眼墙上的时钟。
下午四点半,不晚,还有两班车。
再往前走,渐渐不对劲了。
新年里头,路上人少。打眼望去,两米宽的石子路只有一个牵着小孩的老婆婆。今日天阴,风大,雾重,人势单薄,报纸上的失踪消息瘆入毛孔。
青豆察觉到身后的风向不对,小心翼翼侧身用余光偷瞄。
虽没人影,但直觉告诉她,有人跟着她。
如此想着,天又阴了半分。
青豆拼命镇定,跑到那对婆孙身后。
尽管青豆目不斜视,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个人也跟了上来。
没会儿,老婆婆拄棍慢悠悠颤巍巍地打了拐,往看不到尽头的黄土地走去。
青豆虚无的支柱都没了。
她不敢回头,好像身后是个獠牙恶怪。那一瞬间,吴会萍揍青栀的画面浮上脑海。当时她不理解,为什么青栀吃了陌生人给的糖会被打成那样。现在理解了。她回去定要再向青栀重申一遍,这感觉太吓人了。
那人如影随形,气息一直在她身后打转。
一定是个男人,青豆听见了他无耻的呼吸声!
恐惧拖住脚步,两腿挂了铅石一样难以迈动,她咬牙幻想,石头哥也许会驾着驴车来接她。
终于挪到站牌下,她快吓哭了。
地上有红漆,是写南弁山站牌名滴落的。光线不佳,第一眼,差点看成了血。
她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却凶重的杀气包围。
南弁山位置偏僻,四下荒芜。今日初八,早过了财神日,求子的乡民上山多起早,眼下这傍晚四五点钟,都回家抱饭碗去了,谁在荒山头附近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