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要整理棋局。
赵长璟却握起茶盏,淡声,“夜深了,不来了。”
赵九霄看了一眼堂中的滴漏,都快子时了,的确很晚了,四叔不是他,明日还得处理公务。赵九霄虽然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好吧。”他继续收拾棋盘,心里那些不满、暴躁和茫然的情绪也因为这一盘棋消散了许多,犹豫一会后,他开口询问,“四叔,您找我过来是要与我说什么?”
四叔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即便他从书院回来也很少能够瞧见他,有时候他睡着了,四叔还没回来,等他醒了,四叔又去上朝了。
贪墨案还未彻底了结,桌上的公文也还压着那么一沓,他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四叔找他过来就是为了找他下棋。
下棋……
大概是看他脸上的伤,想安慰他下吧。
“我听人说你今天过家门而不回。”赵长璟也没跟他拐弯抹角,直接问他。
赵九霄手上动作一顿,他低着头,声音也低了一些,“我娘说的?”
赵长璟说,“路过园子的时候,听绯如和顾家那丫头在说这事。”
“阿如?”赵九霄抬脸,诧异之后又皱起眉,语带不满,一脸烦躁,“有她什么事,她怎么那么爱多管闲事!”他知道阿如和顾姣不对付,如果是她开口,肯定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了,估计还要添油加醋说些有的没的,那股子烦躁的情绪又一次腾升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因为顾姣知道他离开的事了,他攥着棋子沉默了半天才开口,“她没事吧?”
赵长璟捧着茶盏,淡声问他,“你觉得呢?”
赵九霄抿着唇没有说话,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没事?那个丫头打小就爱哭,估计知道这事又要委屈的掉眼泪了。小时候每次看到顾姣哭,他也烦,但烦的是不知道又是哪些王八蛋招惹她了,现在——
现在他其实已经很少看到她哭了,甚至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了。
他总躲着她,说不出原因,其实有时候他也挺想她的,偶尔在街上看到一些小物件,脑中第一个念头就是“顾姣肯定喜欢”,可每次看到顾姣,听他爹娘、祖母说着他们的亲事,他又觉得烦。
心烦意乱,莫名其妙。
胸腔里像是被人堵了一大堆东西,透不过气,可真要问他烦什么,赵九霄又回答不出,是烦顾姣又来找他了吗?好像也不全是,如果没有那些哄闹声,他其实并不介意和顾姣见面。
上回带顾姣去爬山,带她摘桃子,看她手里沾了一手毛,皱着鼻子的时候,他还挺开心的。
他就是烦那些人一个劲地起哄,烦他娘总逼着他跟她见面,他是不讨厌她,但也不想这么早就成亲,尤其还是被人逼着的那种。
“四叔,你也有过吗?”
他这话没头没尾,赵长璟看他,“什么?”
赵九霄往前一摊,双手枕在案上,脸就埋在胳膊上头,闷着嗓音说,“就是被人逼着成亲这种。”
“有过吧,忘了。”赵长璟的确记不大清了。
他也是打小就有了婚约,原本到年纪就该娶妻,可他爹忽然病逝,他本来中了状元要入仕,因为他爹的缘故只得暂缓,加上那时朝堂的环境也不算好,索性便去外头游历,等游历三年期满回来,守孝也结束了,原本和沈家的亲事得提上日程,可沈湘君却不知道患了什么怪病忽然病逝。
其实当年离开的时候,他就和沈湘君说过。
那个时候沈湘君早就过了及笄,他怕耽误她,便向她提议取消婚约,不过沈湘君没同意,他对沈湘君没有多少感情,但有责任,她无怨无悔等了他三年,那么她离世,他自然也不可能随便再娶一门妻子。
正好那阵子宗裕登基,他也挺忙的,一来二去耽误下来,到现在,他娘虽然偶尔还是会提起,但也就是提起罢了。
都到他这一把年纪了,再被人逼着成亲也不像话。
而且他若不想做的事,谁逼他都没用。
赵长璟没说这些,他放下茶盏,问赵九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赵九霄摇头,“不知道。”他怕四叔以为他在搪塞,坐直身子后又接了一句,“我是真不知道,四叔,我心里很乱,我知道不该迁怒到她身上,我也知道她来找我挺正常的,但我就是烦,我也不是烦她,我也不知道我在烦什么,我就是烦,烦死了。”
“那你是不想娶她?”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