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陆盈儿说了要弹琴,一行人便转移至另一间充作琴房的耳室。
洗手焚香更衣之后,陆盈儿一脸郑重地跪坐古琴前,抬起被窄袖包裹住的双臂,芊芊素手引琴而弹,轻浑厚低沉的古琴曲在指尖响起,声调绝伦、技巧高明。
可以听出来陆盈儿在古琴一道下了苦功,此等水平绝不是朝夕能有。比之林婉婉大学时求师的那位音乐学院学妹要厉害多了,林婉婉更是差之远矣。
但弹没有她弹得好,听却还是会听的,陆盈儿的古琴于人一种炫技的既视感,属于外行人听了都会夸一句“哇,好厉害”然后说笑着走开的程度,无法打动人心。
简单的说,就是没有灵魂。
琴者,心也。
弹琴不为娱人,而是修己以敬,与天地、与自然、与知己交流。
以这一点来说,陆盈儿的水平也就是一个音乐学院里优秀毕业生的水平,虽专业,但距离“大家”相去甚远,比之萧翀的琴技更是天壤之别。
一曲终了,林婉婉脸上神色淡淡,其余几个贵女则纷纷赞叹,至于是不是真心就不好说了。毕竟人家是县令的女儿,今日赴宴的小娘子里,官面上身份没有比她高的。
陆盈儿望着萧翀赧然道:“子房表兄,你觉得我的琴技比之上次有进步吗?”
萧翀淡然道:“唔,略好,还需多多苦练。”
大兄弟!你这也太实在了吧,就这样大喇喇地直说,好让人下不来台哦!
林婉婉好笑地扬起嘴角,她还以为萧翀会客套一番呢,没想到也会说出这样的实话来,但不知为何,她还是挺高兴的。要知道他听自己弹琴的时候,每次都是那副欠扁的似笑非笑表情,俨然就差直说“你这水平也太菜了”。
还好她从来不问对方的意见,也不需要对方点评,不像陆盈儿,偏要问他。
虽然陆盈儿水平是比自己高,但只高在技巧,若以萧翀与旁人一般夸陆盈儿弹得有多好的话,也未免太虚伪了。
陆盈儿小脸一垮,嘟着个嘴,娇嗔道:“比之子房表兄你自然是远远不及,我自会勤加苦练,绝不懈怠的。”
萧翀笑而不语,从他的表情中根本看不出他的情绪。
这时陆夫人走了过来,先是对自己的女儿赞扬了一番,然后又对萧翀道:“子房,你于琴道最是厉害,可要多多指点一下你的表妹。”
萧翀行了个礼,淡笑道:“姑姑见谅,只是表妹已延请了名师,轮不到某卖弄。”
陆夫人叹一口气,道:“那位女夫子如今家去了,要过了元宵才会回来,这几日可是没人在旁指导。好在盈儿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琴棋书画一刻不敢耽误。”
萧翀没有接话,边上的萧景坤早就接过话头,顺着一顿捧。
林婉婉正看着表兄词汇丰富的拍马好戏,冷不丁被陆盈儿喊了一声:“林大娘,你也给大家弹一曲吧。听闻你幼时跟着山中隐士学习,想必对这些都很精通,便让我们开开眼吧。我可是听说,那些隐居起来的名士个个都有大能耐,想必令师尊也是这样的人物了。”
林婉婉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这里,微微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
不就是当众表演嘛,有什么大不了,扭扭捏捏不是她的做派。她可是一个站在展会台上面对底下白菜头一样多的陌生人都毫无怯色的人,还怕这吗?
何况,自从得了萧翀送的那把蔡邕亲制焦尾琴,她日日都会拨弦自娱一番的,当即从容不迫地笑道:“好啊,没问题。”
便有侍女引她前去洗手焚香,换下宽袍大袖的外衫,穿上云裳给她随身带着的窄袖汉服。古代的贵女规矩多,出门要带很多东西,替换的衣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