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在宫变后,聂太后对自己疏远冷落,唯有他依然问寒问暖,还记得她的生辰,送了一只同雪团很是相似的幼猫。这般赤心相待,怎能不让独留深宫的她铭感于心?
她手里倒还留有些碎金瓣和首饰,思前想后,决心悄悄去医司请人来治。
在宫里两年有余,她还从未像今日一般独自行走在甬道里,低着头迈着碎步,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走快。好在如今后宫空悬,没遇上什么贵人,到医司还算顺利。
可是医司的人不识得阿鸾,不肯放她进去,看穿戴不像宫婢,问她是哪个宫的人,她又支吾着答不出来,承祥宫和霁云宫都不能说。
“是我相熟的宫人,进来吧!”一个女医官冲她招招手,阿鸾虽不认识,但还是连忙跟上她。
进了间药室,各种药材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倒令阿鸾安下心来,那女医官正是宫内起疫情时在林翡手下的顾医女,因治疫有功晋为医官。
顾医官冲她笑笑:“你阿姊曾与我说起过你,还问你从胎里带的病症可有方子根治。后来我去承祥宫诊治,有宫人同我指过你,我便记下了。今日来医司是哪里不好?”
忽然遇见阿姊的故人,还说起阿姊替自己打听药方,对家人的思念加上近日的心力交瘁,阿鸾的眼泪滚滚落下。
“医官…
…小女身子尚好,是康王殿下昏迷数日,病入沉疴,若再不医治恐怕……”阿鸾啜泣着说道。
她见医官皱眉凝思,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万一被太后知晓,定会连累医官。可事关人命,她已无路可走,女医官是她能抓住的唯一希望。
“求医官施药!我悄悄带回霁云宫,宫里如今只有两个不做事的婢子,我避开她们自去煮药,不敢泄露分毫。”
见阿鸾红着眼不住地作揖哀求,顾医官心中不忍,又想起往日与她阿姊林女官共事的情分,最终还是松了口。
“我去瞧瞧康王殿下的脉案,从暴室的药橱里抓一些。医司里每一两药都得记录分明,动不了手脚。晚些我送去霁云宫,你先回去。”
阿鸾千恩万谢,抓了一小把碎金瓣塞给她,顾医官本来不愿收,可想想暴室里的人也得用银两封口,也就不再推搡,拿了其中的一半:“用不着这么多,其余你留着。”
可康王是金贵病,脉案里往日用的药材不少都是价格昂贵的,暴室里自然没有。
顾医官只好重新拟了药方,疗效虽差些,但好歹能先稳下病情,再慢慢想些法子。
服了三剂药后,康王昏睡的时间少了些,偶尔能同阿鸾说上几句话。
寒冷的冬夜里,阿鸾倚在他的榻前,忽然听见外面阵阵喧哗,竟是有人带兵闯进了霁云宫的大门。
阿鸾张开手臂挡在康王前,却见一身素衣的晏如陶从军士
中走了出来。
“晏郎君!”阿鸾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晏如陶点点头,然后对领兵的唐峦说:“烦请仆射安排人手将康王殿下送到天明宫侧殿好生照料,动作轻些。”
陈敏“叛逃”至雍州后,宫内掌兵的人全部清洗了一遭,皆由世家子弟顶上。
唐峦是安凌唐家的五郎,性格敦厚,本来只在朝中挂个虚名,可眼下唐家只有他年纪合适,尽管从未习过武,也还是顶上了冗从仆射一职。
晏如陶冲阿鸾使了使眼色,让她安心,她才敢起身让开,谁知手却被抓住——
“不,阿鸾与我须在一处!”
康王虽虚弱不堪,但语气很是坚定。
事情紧急,晏如陶也不愿再耗费时间,请唐峦带兵先等候在殿外,他才将目前的情形说与二人听。
“聂司徒自缢于凌霄关,凌将军与雍、巍两州议和,其中一条是要你——”晏如陶看向阿鸾,“要把你安全送到凌霄关,同他们一道回巍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