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眼里都是不甘。
江祈知道今日事态发展和他们计划的相去甚远,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但秦雪销看起来快要气哭了,他不愿秦雪销为了拦住他们而受损,最终做了让步。
江祈松口,秦雪销甚至没有过问秦霜年的态度,当下撤了阵。
秦霜年遥遥看着秦雪销,面色凝重。
从头至尾,秦雪销都不曾再看他一眼了。
“大哥。”
秦霜年眼皮一掀,而秦雪销背对着他检查江祈的伤势,没有给他半个眼神。
“今天,本不想同你打架的。原本祈哥打算的,是来威胁你,以后放过我,井水不犯河水,再好不过。”
从江祈的角度,能看到秦雪销低垂的眼睫,很平静。
“可是我太了解你了,你不会容忍我作为秦家人却心不在清净阙,我也已经累了,不想周旋,也不想同你吵了。离开秦家,是我在无量海这十年里想过无数次的,我打定主意只要能回来,我就退出。这个想法,祈哥,祝姐,谁都不知道。”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似乎把心里的郁结都放干净了,“大哥,你刚愎自用,很早就能看出来了。就像今天,你对我可以毫不留情,在外人,在无数人面前,你都可以不给我留一丝一毫颜面,我就是清净阙的一个局外人,可是如果是我提出来退出,你同样不能接受——顺昌逆亡,你一直如此,也如此打理清净阙,如此对待身边人。谁也经不住这样的猜忌和掌控。
“我们不是同路人,你和爹一样一意孤行,从来不肯自省。我胆小怕事,以至于始终追不上你们的脚步,等到我终于赶上了,谁也不再等我。所以我后悔了,或许我早就该反抗,那样我们都不必走到今天这局面。”
秦雪销终于转过身,以一种平静到毫无波澜的目光注视秦霜年,“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大哥了,以后大概你也不想听,我也没机会再这样喊了。你要用舆论逼迫琢烟谷,我也以同样的方法报复你,你可以骂我忘恩负义,但我觉得其实很公平。今天来只有一件事,把我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从此爹的孩子只有你一个,秦雪销只是秦雪销,和清净阙再也没有联系。”
江祈看得出秦雪销心意已决,就算让江祝来也不能动摇,索性便不说了。她如此迫切,不惜之前骗他,也要在此刻说出的真实想法,是她最渴求的自由,他应当支持。
秦霜年无数次想打断秦雪销的话,管江祈带多少青都卫,他都要把秦雪销抢回来,再关起来,好好消磨她脑子里的狂悖。可真要说的时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儿时黏人的秦雪销,后来会和他对着干,也会讨好他的秦雪销,会因为他抱着她转圈而兴奋大笑的秦雪销,在他面前哭诉的秦雪销,控诉他和爹的秦雪销……最终都变成了眼前这个带着得体微笑,却疏离淡漠的女子。
秦霜年在秦望守口如瓶时就有若即若离的挫败感,但一直都被他忽视了,现在突然卷土重来。
江家,易家,叶家,都是兄弟姐妹,怎么只有他们兄妹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兄妹反目,偏偏只在他家。
难道他和秦雪销,注定不会是一辈子兄妹?
秦霜年不是没有心疼过秦雪销,可是越长大,兄妹之间的嫌隙隔阂越来越多,再也不会交心,以至于形同陌路。
秦霜年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即便现在也依然如此。他只是想不通,众叛亲离这件事,为什么会降临在清净阙。
“秦宗主。”
秦雪销的声音将他拽回来,和脑海里那张稚嫩的脸重叠,但不会对他哭,也不会对他笑了。
“烦请秦宗主命长老们取出族谱,当众划去我的名字,以绝后患,这样大家都能心安。”
他秦霜年的妹妹,为什么就是不能体谅他!
秦霜年面若寒霜,一点也不想答应,可看到秦雪销决绝的面容,虎视眈眈的江祈,蓄势待发的青都卫,以及他们身后,令他不得不忌惮的逐渐聚起来的修士们,他心里的一把野火燎原被一盆冷水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