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许多大胆的弟子凑到渡厄峰外围,仗着此刻人多,想要混到渡厄峰内去,一时拦不下来,一直挤到了第一道天门关外,被森寒的杀阵尽数挡住。镇守第一道天门关的丹成修士严守杀阵,并不退让,以防浑水摸鱼之人。
“沈姐姐先前破阵受了伤,不知现在究竟如何了。”楚瑶光拉着陈献没去凑这个热闹,只是停留在外围,忧心忡忡地仰望着峰巅,“明明已经闯过了第九道天门关,怎么还没出来呢?莫非里面另有什么危险机关、厉害人物?”
陈献倒是很放心,反过来安慰她,“沈前辈很厉害的,而且我师父也在呢,他们两个联手,哪有什么能难得倒他们的?”
楚瑶光真不知道他的信心究竟从哪来,两位前辈确实很厉害,可她和陈献都没结丹,谁也不知道结丹后的境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厉害,可又不知道到底有多厉害。
怎么偏偏陈献就能这么信心满满呢?
可陈献还偏就是这么有信心,“你放松一点,就想想等事情结束之后,一定会有很多人传唱沈前辈和我师父的事,到时候我们也能在传闻里有个名字,到时候我们回家也成了名人,那得多风光?”
楚瑶光简直被他天马行空的思维折服了,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陈献居然已经能想到那么远了。
可她腹诽着,紧紧皱着的眉头却不自觉松开了,顺着陈献的话略微想了那么一想——倘若她也在传闻里有了名字,再去尧皇城见阿同的时候,必定扬眉吐气,好好镇住这小丫头,摆摆姐姐的派头。
想到这里,楚瑶光的唇角也微微翘了起来,轻轻哼了一声,抬头望向渡厄峰顶,忽然瞪大了眼睛——
原本隐没在夜色与云雾中的渡厄峰顶,忽然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青光。
“怎么又动起手了?”她喃喃,“谁在上面?”
沈如晚掌心的青光暴涨,将峰顶淹没。
她也掩身在这无边绚烂的青光里,数不清的藤蔓铺天盖地地生长蔓延,可又以更快的速度凋朽消逝,散落无痕。
宁听澜没有夸大炫耀,他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也曾是神州最顶尖的强者,甚至也许比她名声更大、实力更强。
丹成修士之间也有天差地别,面对宁听澜和面对白飞昙时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沈如晚所见过的修士里,从没有谁像宁听澜这样强。
她已看不分明眼前的光影,哪些是属于她的灵光,哪些又是属于宁听澜的剑光,尽管那纵横的剑气熟悉到仿佛刻在她的骨血中,曾经也属于她。
碎婴剑。
宁听澜的面容隐没在刀光剑影里,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即使隔着光影隐约地望着,也呈现出一种全无犹疑的冷酷。
毫无疑问,他既已出剑,就是为了敌人倒下,无论这个敌人究竟是谁,又是否曾全心全意信任追随过他。
在前往蓬山的路上,沈如晚想过很多次,如果宁听澜用碎婴剑指向她,那又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景?
那时她坐在宝车中,模拟过很多次究竟该如何应对,她的剑法并不是纯粹自学,当然也有宁听澜言传身教,宁听澜了解她,她也了解宁听澜。
可当她站在宁听澜的面前,在碎婴剑熟悉又陌生的剑影中飘摇若絮,她心里想的却不是那些苦苦思索的应对,而是一种没什么意义的、纯粹的情绪。
失意、惆怅、苦涩……什么词都好,可都无法准确形容出这种感觉。
她替碎婴剑抱屈。
藤蔓在剑光下无尽地生长,分明摇摇欲坠、已到极限,可一个分神,又顽强地生出了新枝,诛之不尽。
原本整洁气派的峰巅已是不成样子,丹成修士出手甚至能让寻常小山倾倒不存,纵横的剑气与灵光在峰巅留下深深的痕迹,若非蓬山的峰峦都有阵法加固保护,只怕连这峰顶也早被削了去。
曲不询手里握着那把不循剑化成的匕首,最后一下用力敲在束缚他的玄铁锁上,玄铁锁不堪重负地断开,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玄铁锁能锁住修士的灵力,即使是丹成修士也没法幸免,只能在玄铁锁下如同凡人。
可旁人却不知道,不循剑和他性命相连,哪怕曲不询半点灵力也用不出来,他也仍然能召出不循剑,玄铁锁对他来说便是个笑话。
曲不询看也没看一眼地上的玄铁锁,匕首化为重剑,他提剑径直走出静室。
刀光剑影映在他的眉眼间,衬出他沉凝的神容。
青光被剑影压制得有些黯淡,藤蔓生了又灭,只圈在沈如晚的身侧,似乎摇摇欲坠,可又顽强不息,永不消逝。
宁听澜心底早已泛起难平的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