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遍是有点累,但黎诺心中清明,就算再累也不能干崩人设的事。
再次推开破旧的木门,黎诺一眼瞧见傅沉欢不知何时已靠坐在床边。在昏暗的烛光中,他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沉欢哥哥。”黎诺轻声叫他。
傅沉欢望过来。
他漆黑的眼眸平静,可烛火摇曳,却仿佛映衬得他眼中似有星河流转。
“这样晚了,怎么还不休息,又回来看我。”他说。
黎诺声音温柔:“你今日还没喝药——”她似是反应过来他说的“又”字,“沉欢哥哥,方才我来……你知道?你醒了?”
她走上前,天真纯净的眸子仰视他,“是沈大夫拆纱布时弄痛你了?你怎么不说呢?”
傅沉欢默然。
他该如何告诉她,并不是沈大夫的缘故,他一直都并未睡去。
多少年心如止水风平浪静,今晚不知为何频起涟漪,思绪如麻——他心中直觉,他应当与她说些什么。比如告诉她,他从未讨厌过她;比如告诉她,不必害怕,他自会护住她,绝不让她屈辱和亲;比如告诉她,她的恩情,他一直都反复铭刻于心,终此一生亦不会忘。
可是他从不会讲漂亮的话,也从未哄过这样娇软的小姑娘。对着这个世间唯一以温柔待自己的人,他百般无措下,竟胡乱选择装睡。
罢了。他想,什么都不必说了,他只默默去做就是。
然而,当她再次折返,傅沉欢心下一片无奈,理智终于渐渐回笼,“我嘱咐过你不要来,为什么不听。”
黎诺垂着头,缩在床边不回答,一副倔强极了的模样。
傅沉欢声线更温和:“我虽至此境地,但足以自保。你不该管我,累的自己如此辛苦。”
黎诺慢慢伸出小手,揪住傅沉欢的衣袖
轻轻扯了扯,“沉欢哥哥,就算你有应对办法,但让我帮你,你也可以少受些苦,少疼一点,不是吗?其实我能为你做的很少,只不过能给你包扎煎药、照顾你罢了。我真的不辛苦,如果不来看你,我会很惦念的。只有亲眼看你一点点好起来,我才安心。”
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过来,“当然啦,我知道你很强大,是战神下凡。”
傅沉欢不受控制地神色渐柔,不知该接些什么,而黎诺还没说完。
她颊边的笑意娇憨,低下头,“反正是……是夏朝最厉害的人,无论过去以后,我知道的。”
傅沉欢侧过脸,无声地浅笑了下。
笑过之后,他略有怔忪。很快目光重新变得沉毅,唇边的弧度缓缓放了下去。
“多谢你。但是也听我一句,今夜过后,便不要再来了。你是姑娘家,以后还要嫁人的。”
黎诺一下抬眼,“沉欢哥哥……你怎么这样讲?你不是承诺过要娶我的么?”
她黑白分明的瞳仁干净的令人心颤,傅沉欢不着痕迹躲开她的目光,道:“抱歉。”
他伸手缓缓按在自己腿上,看了一会,他说:“此前承诺,是因为我意志薄弱唐突了你,必要负责。而如今我沦落至此,若还要娶你,那就是在害你了。”
“还有这个,实在贵重,你自己收好。”傅沉欢将黎诺交给他的小药瓶慢慢推过来。
黎诺没看那药瓶,只是摇头,望着傅沉欢执拗道:“不是的。”
她使劲摇头,重复:“不是的,你不要这样说。你很好……”她目光似有不忍看了眼傅沉欢的腿,“我不在乎,沉欢哥哥,我真的不在乎。”
傅沉欢并未与她争论,低声道:“你是很好很好的姑娘,日后会嫁一个最好的夫君……”
他的话还没有讲完,便忽然中断,因为黎诺委屈地看他,清亮大眼睛中有层薄薄的泪膜:“什么是最好的夫君?是北漠皇帝吗?你知不知道,父王与皇上商议要送我去和亲,听说他们的皇帝已经五十多岁了。”
傅沉欢道:“你别怕。有我在,我决不会让你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