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笼着屋檐冻雪,稍融水渍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芒,几只鸟雀在枯枝上啾鸣蹦跳,为萧条寒冬添了几分生机,然永乐宫内却是一片死水般的阒静。
良久,搭在李妩腕间的帕子才收走。
三位御医交头接耳商议了好一番,才推出一人答话:“回禀陛下,娘娘分娩时气血大亏,所幸身体底子还不错,日后多加调养并无大碍。至于不愿见到小皇子……实乃心病所致。”
“心病?”裴青玄蹙眉,担忧看了眼身侧安静坐着的李妩,转脸再看御医:“仔细说说。”
御医躬身道:“臣等行医多年,也见过数桩与贵妃娘娘相似症状。部分妇人产子后,会情绪低落、郁郁不欢,严重者还会狂躁易怒,寝食难安,幻视幻听,甚至、甚至……”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
御医悻悻咽了下口水,头垂得更低:“严重者会出现轻生或者虐婴的行为。”
霎时间,本就静谧的殿宇更是静可闻针。
裴青玄面罩寒霜,语气也沉下:“你们确定没诊错?”
三位御医齐齐掀袍跪地:“臣等不敢!”
眼见裴青玄的脸阴得快要滴下水来,李妩慢悠悠抬起眼帘,轻声问:“此症可有法子治?”
有人递了话茬,为首御医忙不迭接话,战战兢兢答:“回娘娘,微臣可为您调配一副舒心汤,日常饮用,有调理情绪,醒脑开窍、疏肝解郁之效。但…心病还须心药医,此等妇人产后悒郁之症,还须以自身纾怀为主,汤药仅为辅用……”
稍顿了顿,御医又道:“至于与小皇子亲近,为着娘娘身心着想,不可操之过急。依臣等愚见,可循序渐进地与小皇子接触,慢慢适应。”
裴青玄听得额心直跳,胸间也窝着一团火:“尽说些废话!”
天子一怒,威严深重,莫说御医,殿内伺候的宫人也齐刷刷跪地,叩首连连:“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李妩在旁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往寝殿走去。
“阿妩?”裴青玄唤她。
她没回头,只道:“有些乏了。”
眼见那道纤细身影走向内殿,裴青玄眉心微动,转脸看向御医:“立刻下去写方子,汤药熬好后即刻送来。”
也不等御医们应声,帝王高大的身形便从紫檀荷叶托首交椅起身,亦往寝殿而去。
待橐橐靴声彻底隔绝在里,地上跪着一干人长舒口气,死里逃生般面面相觑,皆是苦笑,皇家的差事不好当啊。
寝殿之内,安神香从雕花鎏金兽形香炉的孔隙里袅袅升起,很快又丝丝缕缕隐没于空气。
“方才御医也说了,你抗拒皇儿只因产后心病,并非你本意。”
裴青玄大步走向榻边静坐的李妩,见她一副怔然出神的模样,语气也放得温和:“阿妩,你不必再责怪自身。咱们慢慢喝药调理,纾解心情,待病好了,再亲近他也不迟。”
在御医来之前,李妩便感觉到自己有些不对劲,现下听到御医确诊,内心并未多少波动,更多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定之感。
现下听得裴青玄安慰,她抬起眼望着他:“我真的会好么?”
轻柔缥缈的语气叫裴青玄心下一紧,黑眸紧紧凝视着她映雪如霜般的脸庞,他握住她的手:“宫里有最好的御医、最珍贵的药材,你一定会好。”
这目光太过笃定,灼热逼人。
李妩垂下眼,视线落在他紧握的那只手上,淡粉唇瓣动了动。
刚想说什么,外头响起太监的高声通禀:“太后驾到——”
裴青玄眉梢轻挑,朝外看了眼,松开李妩的手:“八成是听说请了御医。”
李妩
抿唇不语,只往他胸膛扫去。
还好伤口叫御医处理了,衣袍也换了新的,不然许太后见了怕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