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大姐突然不好意思了起来:“哎,上了年纪了,净瞎说了起来。我收拾包袱去,京城的人,眼睛毒,不能叫人说您寒酸。可惜了,先前带回来的那些个,你们都分了好些出去。”
祝缨抱着胳膊靠着门框说:“就算有,如今式样也过时了。凑合着就行。京城的人,眼睛毒,知道谁不好惹、谁不能瞎说。”
杜大姐破涕为笑。
小江又带着江珍江宝来,请祝缨带她们俩在身边。祝缨拒绝了:“她们留在安南吧,你们身边也缺不了人。”
小江道:“我想让她们代我再看一眼京城。”
祝缨没说话,江珍忙说:“我们俩不只会写写算算,小时候也跟着娘学了些手艺。”
江宝接着说:“大娘子在的时候,也教我们一些。”
“我们有用的。”
“女孩儿家,更体贴。”
祝缨对小江道:“是你的主意吧?”
小江苦笑:“瞒不过您。当我自作多情吧,她走了,我总想,能代她多看您一阵儿也是好的。”
江珍道:“我自己也想见识一下嘛!”
江宝续道:“就是!您既然说过,是要长久与朝廷打交道的,那多些人了解朝廷,有什么不好?”
祝缨道:“抽签。”
“啊?”
“两个只能去一个,不能同行。”
小江也上年纪了,常多病痛。花姐过世后,她的身体就变得更差。安南与朝廷不一样,不论是不是高官,过了七十都可以休致。小江的情况,前两年就卸了职务。只是安南不养闲人,她隔日还要带几个徒弟。年纪放在那里,身边不能没有人。
江珍江宝只得抽签,江珍中签,一家人回去给她收拾行李。
祝缨对一旁的胡师姐说:“你就不要去了。”
胡师姐苦涩地笑笑:“我也跳不上房顶了。”
“我另有事给你。”
胡师姐精神一振:“什么事?”
“你随我来。”
两人出了卧房,叫上了胡师姐的两个徒弟,让他们带去找来刘遨,一同出了幕府,往城外兵营去。此处兵营有从西关轮替下来的老兵,祝缨先从中抽取了五百人,命与普安州的“屯田兵”们一同整装北上。
接着,在胡师姐疑惑的目光中,又抽调了一百人,说:“以后,你们就要长相处了。你们没有别的事,只有一件——听十七娘的。保护好她。十七娘,他们是你的了。”
刘遨十分惊讶,她因为经常为祝缨拟文、记录的关系,不时参与、旁观一些事情,让她过来她就过来,没有其他的准备。骤听此言,思绪纷乱:这些人要怎么养?平时怎么安排?幕府是副使作主,我带这些甲士是否不妥?等等。
祝缨一看就知道她又想多了,便说:“他们自会轮班,我都会安排好的。来,认一认人。”
她拉着刘遨,让她站在众人面前:“都认一认,这是礼曹刘遨。以后你们就要保护好她。我离开西州,你们就开始轮番。”
“是!”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祝缨说。
众土兵应声而散。
刘遨道:“这,我……如何使得?”
祝缨道:“你们姑姪到了安南,我很感激。但你们孤身在此也太孤独了。我在安南还好,我一旦离开,安南恐怕会有一些小骚动。你们对安南非常重要,我要给你防身的安排。你要过意不去,就多指点指点朱妍。”
刘遨冷静了下来,说:“朱妍不争不抢,冷静自持,我也很喜欢。
至于骚动,不外两种,一是有歹人,这个自有有司维持秩序,我在幕府很安全。
二是内部不合。您在的时候,种种分歧又或想法不同都有您裁决。副使年轻,与副使同辈的人也有,确实容易争吵。但大家彼此相处得久,互知脾性。且据我所见所闻,他们虽然在一些事情上看法不一,却都不是敌人,不至于……”
祝缨道:“那是当然,是防着有人浑水摸鱼。我又要从府里带走好些人,人少了,办事必有疏漏,或许会有懈怠动荡。你留意。青君那里,你也帮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