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是你吗?”袁老爷子推开想搀扶他的保姆,努力地自己探身,整个人拼命挣扎着,由于用力过猛,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身体颤巍巍地拗着都快要掉下病床了。
他那双枯树枝般的手直冲着我的面门伸来,似乎想捧着我的脸仔细辨认,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宝贝孙子。老人家的手皱巴巴的长满了斑点,因激动而抖动,颤颤巍巍地还有点吓人。
这位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老人,见到我,不,见到“袁野”后情绪如此激动,我有些尴尬得不知所措,但又想起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以及袁华的嘱托,我只能咬牙挤出了点笑容,别扭地握住他的手,甜甜地唤了一声:“爷爷!”
一时间袁老爷子脸上已是老泪纵横,脸上的皱纹也显得更深了。
我绷着的心顿时软了下来,内心也不再那么反感了,我想起了自己的爷爷。
爷爷去世得太早,我对他几乎没什么印象。我记忆里爷爷的形象都是奶奶和爸爸描述的,那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屠夫,个子高大,性格开朗又爱笑,他结实的双臂满是肌肉,我几岁的时候曾抓着他的手臂荡秋千玩,他爽朗的笑声我还记得。
爷爷在世时,不过在村子里杀猪宰羊混口饭吃,没什么名气,整个村子甚至没什么人尊敬他。爷爷的死大概是他在村里最出风头的一刻吧。爷爷的死是桩吸引人的悬案,从奶奶过世起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有机会了解到爷爷的另一面,我们老赵家阴暗、恐怖、无法跳脱这命运的另一面。
从奶奶去世以来我的心情都很复杂,这段时间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比我前十八年所有的怪事加起来都要来得诡异不寻常。爷爷竟然是这样一个有异能的人,我仿佛发现了爷爷的双面人生。
我呢?我赵子龙以后的人生,应该也会是这样双面的吧。
我之前怎么也没想到,我赵家竟然不是杀猪匠世家,而是有着家传武术心法;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天生灵性过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所有心法武功掌握了大概,能上阵杀敌、海底探墓;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差一点就娶了活泼可爱的聂心,怎么也没想到,我赵家和聂家有扯也扯不断的渊源,要我继续为他家做事来弥补;也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体内会隐藏着那样狂暴无法控制的另一面,那另一股力量……
我情不自禁地又想起了脑子里的那个狂妄的声音,那股我无法驾驭的不属于我的力量,那个差点侵占了我身体、弥漫了我心智的力量,那团白色的火焰,那些在我脑海中出现的景象,那个出生就不详的婴儿,那个可怜又可恨之人的一生……
“爸,您别太激动,对身体不好,看您都发抖了。别着
急,您看,小野这不是回来了嘛。”叶琳婷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保姆拽了几张纸巾给袁老爷子拭了泪,又往他的后背那儿塞了几个枕头,让他在病床上坐的更舒服一点。
“袁野,好孩子,坐在我身边吧。”袁老爷子拍怕床边的位置示意,我看了看袁华,见他微微点头,我慌忙坐了下来。
“这几年,你都去哪儿了?可把我们急死了!你妈头发急白了不少,去年又大病一场,幸亏有袁华替你尽孝,日日夜夜地照应、宽慰着她。而我这把老骨头啊,差点都没能撑到你回来……”袁老爷子紧紧抓着我的手,说着说着,眼睛又湿了。
想来这个真的袁野,应该是在外遇到什么事了吧,不然怎么会几年都不回家,甚至和家里一点联系都没有。不过说起来,他失踪也这么久了,除非他真的特别不孝顺,恐怕这真的袁野已经凶多吉少了。
我想着,同情地看了叶琳婷一眼。昨天我没仔细看,其实叶琳婷真能算得上是一位。
虽然正如袁老爷子所说,儿子的失踪让她耗尽心力,头上的白发很多,但她的面容依旧保养得当,除了眼角一些细微的纹路,整张脸上竟然饱满、光滑,不输年轻人,就说她是三十多的少妇也有人相信。更何况她今天穿了一袭修身的暗色旗袍,头发半挽起,耳垂上两点珠翠,一看就价值不菲,足上一双改良的绣花鞋。这一套搭配起来,倒挺有古典韵味的。
此时叶琳婷平静地在病床旁站着,面上不见什么大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这中年失子,她的痛苦恐怕不比这位袁老爷子少,也许夜夜痛哭也说不定。说来也奇怪,怎么不见袁野的父亲、叶琳婷的老公作陪呢,难道这袁老爷子的大儿子也失踪了?
见我没回答,袁老爷子又说道:“这几年,我们袁家上上下下派出了多少人找你,生意上要是没有袁华一个人撑着,早就大不如前了。我们派出的人,这国内国外的都跑遍了,江湖上重金悬赏也试过了,真真假假的消息得到了一堆,可就是一点你的踪迹都没有。你到底跑去哪儿了!”
袁老爷子眼睛不眨地盯着我,似乎只要他一闭眼,就会发现眼前的景象是梦境一场。
我见袁老爷子的追问是避无可避,必须回答。只后悔来之前没多问袁华一些这位堂兄的情况,眼下,我只能靠自己的想象力临场发挥搪塞搪塞这位老先生了,反正也是骗。
这位袁野是袁华堂兄,我和袁华年龄相仿,那么想来他应该比我年长几岁。又是几年前失踪的,那么当时应该大约是十七、八岁吧。我思忖了一番,准备回答袁老爷子的问题。
“呃,爷爷。我那时候连着几次考试都没考好,眼看着快高考
了,心情很差,就想出国散散心。辗转了几个国家,看遍了各处的风土人情。后来在泰国遇见几位志同道合的小伙子,带着我又去了意大利。我在意大利学了一阵画画,感觉绘画才是我心中所爱,打算毕生投于这项事业。”
“后来在意大利求学的过程中,我遇到一位中国姑娘,她是云南人,名叫苗欣。我实在是太喜欢她了,就跟着她回了云南,一时鬼迷心窍,答应和她一起在山中隐居。她说,只有与世隔绝才能画出最美的图画。这一画就是几年。前段时间她得病去世了,我再也没有留下来的理由,想到自己这几年都没与家里联系,真是大为不孝,稍一打听,又知道爷爷您重病,就急忙赶回家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袁野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能信口胡诌一番。其实我心里暗暗觉得自己牛皮吹得过大,万一这袁老爷子一时兴起,让我当场作画一幅,我岂不是要当场穿帮?我有点懊悔没说是在学武术,如果让我现在比划几个姿势,应该还是应付得来的。
我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袁老先生的表情,见他眼里只有对孙子失而复得的欣喜,好像并没有在意我说的内容,更没有发现我并不是真的袁野。我又瞥见站在旁边的叶琳婷神色平静,料想自己也没有说得过火。看来我的任务完成的不错,袁老爷子真把我当成袁野了。
我和袁老爷子相谈甚欢,他一直牢牢抓着我的手,好像一松手,这好不容易回来的孙子就会消失不见。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和小野单独说几句。”袁老爷子发话。
袁华冲我挤挤眼睛,示意我和袁老爷子单独待着的时候不要乱说话露了馅儿,见我暗暗点了头,就打开了病房门,和叶琳婷一起出去了。袁老爷子挥挥手,让保姆也出去,又让我在里面反锁了病房门。
大白天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我又联想到按袁华所说,这袁老爷子已经病入膏肓,不久将离开人世。
怎么,这袁老爷子是要在临终前给自己的大孙子什么传?我的心顿时活泛儿了起来。
这袁家家大业大,财力、物力能支撑起年年举办的拍卖会,和聂言之间的交情又那么深,想来家中宝物应该不少。不说像那避水珠那么神奇的天下极品,碗口大的珍珠这类的高级货应该还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这袁老爷子会交给我什么,我是收还是不收呢?还是收了吧,圆人家老爷子的遗愿不是……
我正喜滋滋地幻想着,袁老爷子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双手紧握犹如铁钳,双眼精光四射,完全不像古稀老人。我被袁老爷子的眼神盯得难受,正打算说几句话活跃气氛,只听得袁老爷子压低声音道——
“你不是我孙子!你是谁?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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