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崔岫云把崔享扶到床上给他喂完药后,看向抱胸坐在一旁的陌生男子。
&esp;&esp;她现下才看出来,这浑身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穿的是一身道袍,也不知道积了几个春秋的灰泥,年岁也便是三四十的样子,瘦骨嶙峋,却一副精明样子。
&esp;&esp;“他叫季天风,是他救了我,一路托着车带我回京城的。”崔享拍拍她手背。
&esp;&esp;“不止呢,”道士开口,指了指崔享的腿,“你爹的腿之前一动也不能动,是我施针救他,他现下才能动弹几分的。过段日子,也就能走了。”
&esp;&esp;崔岫云正想拜谢,季天风赶紧拦住:“大恩不言谢,你爹是许诺了我十两金,我才答应帮他的啊,你抓紧把钱给了。”
&esp;&esp;“我回府之后立刻取来。”崔岫云忙点头。
&esp;&esp;季天风露出一副“这还差不多”的样子,离了屋子,留下他们二人。
&esp;&esp;“阿云啊,我的消息,你先别告诉别人,我有一件要事,要先同你说。”崔享握住崔岫云的手,眼灼热。
&esp;&esp;季天风在院中仍旧劈着柴,巨大的声响掩盖着屋内的谈话声,崔岫云心事重重出来,上前行礼拜谢,问道:“不知道长与那‘上弦月’前辈,是旧相识吗?”
&esp;&esp;“算吧,以前见过,也有许多年不见了。来京城之后她发现我了,是你爹想叫她给你送信,把你叫来这儿。”季天风懒洋洋说着。
&esp;&esp;“那她可说,她是为何事来京城的?”
&esp;&esp;“我管她那么多干嘛?”季天风翻着白眼,又站起身急切问,“诶,你知不知道你们这儿,有个叫广化的和尚?几年前听说他发达了,我跟他是旧相识,还想找他喝酒呢。”
&esp;&esp;“你一个道士,找一个和尚,喝酒?”崔岫云觉得怪异,眨了眨眼,看季天风一副不屑解释的样子,答道,“广化大师是城外罗鸣寺的住持,刚圆寂,恐怕是找不到了。”
&esp;&esp;“啊?”这消息对季天风来说,显然太过惊诧了,他继而问道,“因何而死啊?”
&esp;&esp;“说是睡下之后,一夜不醒,状貌平和,便圆寂了。”
&esp;&esp;闻言他皱眉:“如此看来像是突发心疾,可他没这个毛病啊。”
&esp;&esp;听崔父方才所言,此人医术极佳,有些怪才。季天风嘟囔着:“还想让他帮我呢,这下麻烦了。”
&esp;&esp;“道长在京中还有相熟的人吗?若有不便,我可帮着找寻。”她轻声问。
&esp;&esp;“倒是有……不过用不着你,”季天风摆摆手,瞥了她轻缓动作一眼说,“身上有伤?”
&esp;&esp;“皮外伤,板子打的。”她轻声答。
&esp;&esp;“你们城里那个叫杏林馆的药坊,我二十年前给过他们一张方子,专治外伤的,化腐生肌,你去买他家的白云泥膏吧,好得快些。”
&esp;&esp;这人的来历越发奇了。
&esp;&esp;崔岫云想来不便多问,便谢过,又托他照料好崔享。
&esp;&esp;赵钦明写好了书信,迭进信封里,叫来内侍,要寄送到连吟山去。
&esp;&esp;连吟山在边境一带,地形崎岖多变,本朝定国前,中原百年乱世,许多能人志士想要避世者,就去了那儿定居。
&esp;&esp;山中高士颇多,后来就立下了一个师门,经国之道也授,琴棋书画也教,许多世家子弟都前往求学过。
&esp;&esp;随着国朝安定,连吟山如今也已经没落了,但师门尚在,也偶有消息。
&esp;&esp;他写信给连吟山的主事,托词家中所有苏协年轻时画像损毁,想再求一份当年他在连吟山时的画像。
&esp;&esp;递出那信时,他有些犹豫。
&esp;&esp;或许不清不楚,也是个结果,反倒害怕真相与他的猜疑一样。
&esp;&esp;最终他还是递了出去。
&esp;&esp;他闭眸抻了抻胳膊,昨夜还是伤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