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栋是皇帝的人,并不是太子的人。这也是他一向行事无所忌讳的原因,朱标将其摆到澎湖已经十数年了,等的也就是这一天。齐泰异姓封王的消息,从出海寻找澳洲岛那一天,就已经注定要发生了。不过就是在等待他的归期而已。
现在终于等到了,朱栋也将这个皇帝授意的谎言说了出来,然后就等着功成身退了,这个消息不但朱栋告诉了闽王朱允熥,也同时告知了太子一系和二皇子一系的官员。不过是没有人敢公开而已,只是向着自己的主子汇报。因为事情牵涉的太大了,谁也不敢往自己的身上包揽。
这也造成了每个人听说后,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原因,主要就是一点儿预兆也没有。谁会想到齐泰的回归,竟然是诸皇子争斗的开端呢?
于是每人都显示出自己的私心,都将这个消息埋在自己心内的最深处,除了自己效忠的皇子之外,谁也不去告诉,而朱标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毕竟他还不想置齐泰于死地,不想事情无法挽回,还要牺牲一个忠臣。
他要的效果就是让每个儿子都站出来,显示自己的实力。让每个阵营都凸显出来,沟壑分明的扎营对阵。因为朱标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力不从心,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也不想让每个儿子都学着自己,什么事情都在暗中进行。
毕竟像是自己这样的皇帝只能有一个。穿越这种事情,虽然他是穿越者,但朱标依旧不会相信还会发生。更不会相信会发生在自己儿子身上,所以他的做事方法只能出现这一次,而不能让儿子们也这样去做。
后人会怎么评价自己这个皇帝呢?以阴谋著称吗?朱标苦笑着自己的这个结局,他做事一向都是筹谋了很久,却在旦夕之间完成,而如今的阴谋却要使用在儿子们的身上,到底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自己还能把结局控制在自己的预料之中吗?
朱标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估计是他最后的一次阴谋了,过了五十大寿之后,朱标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他都要放弃,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不管是什么结果,也不管是对是错,都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把将来筹划好,哪怕是被自己的子孙颠覆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一束明丽的阳光射进福州闽王行宫的东殿内,朱允熥迟疑了一下,信步朝殿外走去。
刚刚跨出大殿,他发现几名侍女在殿右的松树下叽叽喳喳又说又笑。不知他们在作什么,一名侍女急匆匆地离开人群朝他这边走来。于是停住脚步问道:“玉儿!什么事情?”
侍女们都知道闽王殿下仁厚慈爱,从未责骂过他们。甚至连大声苛责也很少发生,所以,被叫做玉儿的侍女连忙施礼道:
“启禀闽王殿下,奴婢们捉到两只睢鸠,漂亮极了,想找个笼儿养起来。”
“噢?”朱允熥笑道。“拿来让我瞧瞧。”
“哎!”玉儿转身奔去,向那一群人喊道。“殿下要看看睢鸠呢,快快送去。”
像一窝出谷雏莺,侍女们笑嚷着奔向闽王殿下。纷纷跪下行礼道:“奴婢见过闽王殿下。”
“罢了,”朱允熥看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侍女手中捉着一只睢鸠,发现它的左腿上受了伤,现出了血痕,不住地抽搐着,两只圆溜溜亮晶晶的大眼睛惊惧乞怜地望着他,他将目光移向小侍女手中的两只雏鸠,不难看出,这是一对尚未成年的雏鸟。
“怎么逮住的?”朱标问。
“启禀皇太孙,是侍卫用弹弓打到的。”手里攥着睢鸠的十七八岁的小侍女炫耀地说,“侍卫大哥的飞弹真的是百发百中呢。”
“玉儿,”朱允熥对刚才的小侍女说:“你瞧它受伤了,快拿药来,替它涂抹疗治。”
玉儿遵旨,飞快跑去。“我去拿笼子。”另外一个侍女转身要走。
“不用了,”朱允熥制止道:“这只小雏鸠显然是它的子女……。”
“嘿,也真怪,”一个长得小巧玲珑的小侍女笑道,“老睢鸠中弹了,小雏鸠却不肯飞走,竟然飞下来飞到它妈妈身边,情愿一起让我们逮住。”
“噢……”朱允熥喃喃地,似是自语说:“快放掉吧。”
“王爷,这睢鸠好可爱哟!放在笼子里,让它们天天在后宫鸣唱,不是挺好么?”
朱允熥突然大声喝道:“叫你们放就放,休得罗嗦!”
侍女们被皇太孙的突然发怒弄得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言了。
朱允熥的突然发怒,是因为他想起儿时随父皇他们一起打猎时的事触发的。那是景泰二十五年,那时他还没有来福州,是在京师的一个冬天,朱允熥跟随父皇一起到青山狩猎,纷纷扬扬的雪花漫天飞舞,遍山丛林如玉屑飘洒。
只听见四面锣声大作,号角齐鸣,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合围开始了,受惊的獐狍、野猪、山羊、角鹿、豺狼狐兔没命逃窜,皇子们盘马弯弓,频频发射,几乎是箭无虚发,朱允熥也纵马紧随,学着大家的样子,不断引弓,可是很少能射中猎物。
当时看见一只受伤的梅花鹿正在血泊里哀鸣挣扎,两只幼小的梅花鹿并不害怕合拢来的猎人,跪伏在它们的母亲身边,偎依着。
那时他心里好像触动了什么,以至于心神恍惚,还差点没有从马上掉下来,回来之后一只闷闷不乐,也就犹如看见今日的这三只睢鸠一般。他多想将那梅花鹿放掉啊,可是没有等朱允熥喊出声,就有人将其刺杀。当做了自己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