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逼问,孟竹义终于坦诚,小筝的痛苦他感同身受,他无法再自私下去,只想把死亡的自由还给小筝。
然而夏子昭做不到。
受到反噬的人越来越多,夏子昭作为炼器者,身体也受到不小的影响,一日比一日虚弱。孟竹义对这些变化无能为力,只能帮助好友一起查阅有关洪荒时代的各种典籍,尤其是关于东华帝君的记载,期望能从中找到解决之法。
在找到办法之前,夏子昭撑不住了。曾经风光无限的子昭神君神力枯竭,身体衰败如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他感觉自己的大限不日将至,没日没夜地为自己建起一座陵墓,把所有神兽炼化出的器召回之后置于主墓室,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死后一切托付给了孟竹义。
孟竹义亲手将夏子昭遗体封入棺中,然而不等他为好友的离去悲伤,那些神兽之魂似乎察觉到自己会被困在结界里,全部暴动起来,可怕的怨念几乎要从主墓室中冲出去,石门上东华帝君浮雕的镇压之效也在一次次冲击中被削弱。放任下去,一旦这些神兽之魂突破,蓬莱天界将永无安宁之日。
为了蓬莱天界,亦是为了承诺,孟竹义决定施禁术向东华帝君借力量。
这种借力之所以被称为禁术,并非因为施法的过程会伤及自身或者其他,而是因为借来的力量必须有一个容器来承载。星辰之力过于强大,非神体不能承载,简单说,就是施禁术的人要用自己的身体来承接星辰之力,这样做的代价是变成一个活死人。
所谓活死人,就是空有一副看起来正常的躯壳,意识却会逐渐消散,成为一具会呼吸会行动唯独没有思想的□□。
夏子昭的棺椁因为墓中的暴动开始溢出黑水,这是不祥之兆。孟竹义跪在其棺椁上,开始施禁术,向寂灭的洪荒诸神忏悔他和夏子昭犯下的过错,泣血陈情。
“……吾以鲜血为引,愿以吾身为容器,承星辰之力,镇兽之不平。”
许久之后,在孟竹义几乎流尽血时,他的祈祷终于得到回应。漫天繁星争相落下眼泪,这场星辰之雨降入墓中,雨点在落地时变成一个光点,飘摇着拉伸成一条长长的金线,系在器上的同时也紧紧系在了孟竹义的脚踝上,让所有躁动不安的神兽之魂都和孟竹义一起陷入了沉睡。
如果没有外来者闯入,墓中一切将就这样沉睡到天荒地老。然而惠茗的误入令结界有所松动,神兽之魂纷纷苏醒,令尚存一分意识的孟竹义也跟着醒了过来。
看到孟竹义睁开眼,惠茗自然是吓了一跳,随之戒备起来,将手上的未名剑换成了含光剑,剑指孟竹义。
这个时候所有金线都因为墙上的器在试图移动而晃动起来,发出了铁链一般的咔咔声。然而只要这些线没有断,禁锢的枷锁就一直存在,神兽之魂悲鸣起来,此起彼伏的求救声再度冲击惠茗耳畔。
怨气丛生,从夏子昭记忆中读取到的神兽的痛苦也在此时作用起来,惠茗握剑的那只手暴起青筋,一步步向那些金线走了过去。
长久的沉睡保留住了孟竹义的意识,他读懂惠茗的意图,在后者举起剑试图把金线斩断时开口:“小姑娘,你想过自己这一剑挥下去的后果吗?”
惠茗停住动作,狐疑地看向跟自己说话的孟竹义,很奇怪他还如此清醒,蓬莱天界被兽神联手覆灭已是万年前的事,他不可能活这么久。
“我的意识很快就要消散了……在我彻底变成一副躯壳前,我给你一个忠告。即使你也是神兽,一头凤凰,我依然希望你能记住我接下来说的话。”
孟竹义的眸光黯淡下来,说话也断断续续的,“小姑娘……在你控制不住……它们之前……不要……放出它们……”
说完这短短十几字后,孟竹义的眼睛彻底失去了神采,这个跨越了万年时间醒来的男人,在留下遗言之后,真正变成了一个活死人。